许婉然抬起另一只手,摸向还有些隐痛的腹部,再次闭上眼时,眼泪从眼角滑入鬓发。 第二日,许活上值之前,先来到许婉然的院子,询问了一下婢女,得知她没醒过,便没进去打扰。 侯爷许伯山上朝之前,也来到女儿的院子,正遇上许活往出走。 两人一道向外院走。 许伯山问:“吴玉安伤得如何?” “除了那处,皆是皮外伤。” 许活知道自个儿的力道,她那一脚,一定踢爆了他的东西,至于还有没有可能痊愈,她不负责,忠勇伯也一定不会承认痊愈不了。 许伯山眉心隆起,并未指责许活,只道:“你既是平南侯府世子,又是县衙官员,当街伤人,今日早朝,不出意外会有人弹劾你和侯府。” 反倒是吴玉安,众人会认为他私德上稍有问题,仅此而已。 许活道:“荣安知道冲动了,但昨日不动手,事后便没法儿动手了,不揍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怒。” 许伯山漠然道:“忠勇伯府如此欺辱婉然,该付出些代价,你照常当差便是,此事他们无理在先,不至于伤筋动骨。” “是。” 太极殿外,众官员皆候着,等早朝时辰到,有意无意地瞥向两个方向。 许伯山和忠勇伯皆在,往日这对亲家十分亲厚,今日许伯山却是连瞧都没瞧忠勇伯,忠勇伯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主动贴上去说什么。 早朝上,果然有几个言官弹劾平南侯府世子行事霸道激进,身为县官,当值期间,当街伤人,罪加一等。 景帝并不知道发生何事,看向许伯山。 许伯山并不反驳,言道许活“确是冲动,愧对君恩”。 又有官员出面维护许活,抨击忠勇伯府和其子吴玉安私德有亏,主要是要将外室子过继给正室这一点,格外教人诟病。 不过过继一事,只是许活言说,忠勇伯自然否认,连许伯山也没有证据,而许活当街动手,乃是实打实的人证众多,不容抵赖。 也有官员说此乃是两府的私事,拿到朝堂上来借题发挥,实在小题大做,浪费陛下和众朝臣议政的时间,理应两府私下解决。 景帝从官员们的言语中得出来龙去脉,不以为意道:“确是私事,自行处置便是。” 陛下一言,众官员再无二话。 紧接着,景帝又对许伯山道:“平南侯府的世子如此年少气盛,性情还需磨炼。” 许伯山遵陛下令,表示日后一定严格约束许活。 而忠勇伯府的吴玉安,陛下提都没提。 许活确实受到陛下的责备,却也是在陛下这儿留下名号的年轻人,满朝文武皆看得出来,两者完全不同。 …… 平南侯府—— 许婉然醒过来的消息传到正院和芦园,老侯夫人和方静宁赶紧过去探望。 文氏侧身在眼下擦拭,遮掩情绪。 许婉然唇上仍无血色,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一场,原本靠在床上,见到祖母要从床上坐起来行礼。 “你别动了。”老侯夫人身体硬朗,疾步走过去按住她,“你自个儿什么身体,不知道吗,快躺着。” 许婉然愧疚道:“劳长辈们为我担忧,婉然不孝。” “你还不孝,没有比你再贴心的。”老侯夫人叹了口气,“我们也有错,不该瞒着你,你受罪了……” 许婉然眼中泛泪,哽咽道:“我知道长辈们是为我好。” 她到此时,都不忍责怪娘家人分毫,老侯夫人、文氏、方静宁都不禁湿了眼。 这世上十全九美已是难得,有人却偏要十全十美,而他们本来有可能十全十美的,却太过贪心…… 老侯夫人看一眼许婉然的腹部,略过不提,转而问:“你们娘俩方才说什么呢?” 文氏立即带着些许哭腔道:“母亲,静娘,你们也劝劝婉然,别做傻事。” 老侯夫人和方静宁闻言,皆看向许婉然。 许婉然决绝道:“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我都不要了。” “什么?!” 老侯夫人和方静宁震惊不已。 许婉然痛苦地留下两行泪。 老侯夫人急道:“你好不容易怀上,舍得吗?别想太多,好生养着便是,有娘家呢……” 舍不得又能如何? 许婉然泪道:“越是曾经情深,我越是无法容忍吴玉安的背叛,我一定要和离。有孩子,我便与吴家撕扯不轻,而父母闹得难堪,父亲德行有亏,他日后必定要受人指指点点,难以做人,不若不来到这个世上。” 她也不愿意娘家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左右为难。 老侯夫人目光疼惜,“你这孩子,怎么就想那样多……” 许婉然已经作出决定,用过膳,任她们如何劝说,连保胎药都不愿意再喝。 这么下去,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方静宁有些着急,便派人去县衙通知许活中午回来一趟。 晌午,许活回府,径直去看许婉然。 “你也是来劝我的?” 许婉然颓然地摇摇头,“不必劝了,我意已决。” 许活教其他人都离开屋内,问道:“阿姐,你是真心的吗?不考虑旁的缘由,什么不考虑,你是真心不想要这个孩子吗?如若你恨他,恨不得他消失,那我尊重你。” 许婉然捂嘴,泣不成声,那是她期待多年的孩子啊,她怎么会不想要他,怎么会恨不得他消失…… 她的心意,再清楚不过。 许活再没有犹豫,直截了当道:“阿姐,我和静娘没法儿生孩子,是我的问题,我想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