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活便道:“方娘子此生注定与我命运相连,日后同乘一条船,我做世子,你便是世子夫人,我做侯爷,你便是侯夫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会给你尊荣,也会敬你,惟望方娘子视侯府荣辱为责任……” 这就是她原本想说的。 她们这样的身份成为夫妻,许活无法信任她,保持距离,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而她这句句疏离地说辞,按理说对于一个求心安处的姑娘来说,应是正中下怀。 偏方静宁重情,一气一急,性子上来,反唇道:“许郎君这般说,我便明白了,我日后便做个摆设,郎君是纳妾还是在外寻欢作乐,我一概不会理得。” 许活:“……” 第一次正式对话,她便如此拈酸…… 方静宁也再不理许活,转身就走。 她步子不大,走得却极快,一晃神已经到几丈外。 许活大步追上去,抬臂拦住她,“方娘子……” 方静宁径直转身,又向来时的方向走,不止背影,连头发丝都带着情绪。 许活实在哭笑不得。 她向来有问题便解决问题,不会长留为患,这一次拦住方静宁,便直接问道:“方娘子想与我夫妻琴瑟和鸣?” “谁要与你琴瑟和鸣。” 方静宁瞪她,再次转身。 许活干脆将她堵在假山旁,用一种极度理智的口吻道:“盲婚哑嫁本就是一场豪赌,方娘子不怕一腔热血空流,再无退路?” 她们之间一开始就存着欺骗,若无更多瓜葛,待她周全了,未必不会给方静宁新的自由,就是方静宁继续留在侯府享尊荣无妨。 可方静宁柔弱的外表只是表象,实际是眼里容不得砂子的决绝性子,这样的烈性,他们成婚后难保不会自伤,她们恐怕没办法相安无事。 方静宁傲然,“赌便赌,怕甚?” 许活深深地看着她。 她从未喜欢女子,也没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子。 但她从小就知道,想要越多就要付出更多,危机和权力本就如影随形,这是一场豪赌,许活早就押上了身家性命。 “那就赌吧,结果不如意,也是这世道不好,怨不得我,” 赌局开始,若是有一日方静宁知道了她的秘密,许活绝对不会再容许她下船。 第15章 许活和方静宁的婚事定在了今年的九月十三,不算太晚,不必赶在寒冬腊月太冷,也不算太早,免得方家修整宅子,两家准备婚事来不及。 成亲前需要筹备极多,高门大户尤甚。 嫁妆婚礼等事,国公府会代为操持,方静宁也有她的事情要忙。 新媳妇过门的头一日,要敬茶认亲,给婆家长辈们送女红以示孝顺贤惠。嫁衣也要新娘亲自动手绣几针。 方静宁还想亲手给许活做一件披风。 五个月的时间,瞧着长,对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婚事来说有些紧,于是,她变得忙碌,除了去陪老国公夫人,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个儿屋里。 姊妹们闲暇时,也渐渐都转移到了她的屋中。 魏家三个姑娘促狭,那日不知道躲在哪里,瞧见了两人你来我往的样子,每每怪模怪样地调侃她。 大娘子魏梓兰纵是原先有些情绪,如今也释怀大半了,今日是她带头取笑方静宁:“许妹夫若是知道咱们静娘这样贤惠,指不定要变成绕指柔,百般哄着。” “何曾哄我,你们莫要胡言乱语。” 方静宁回想起来,仍然脸发烫,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然那样胆大地与郎君说什么“琴瑟和鸣”,羞死人。 三个姑娘见她脸红,笑得更加暧昧。 方静宁外强中干地捏着绣花针作势要扎她们,“缝上你们的嘴,看你们如何取笑我。” 三个姑娘一哄而散,躲远了些。 魏梓月夸张地拍拂胸口,“姐姐好生厉害,可要在许姐夫跟前藏好了这只河东狮。” 方静宁羞气,“你再说,我非要缝上你的嘴不可。” 她就是只纸老虎,真的生气反倒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魏家的三个娘子闹了她几句,便适可而止。 魏梓芊看着绣架上的青竹,“从前三哥哥求你为他做香囊,你说你又不是绣娘,叫他让婢女绣去,那时真是想不到,如今你也会为郎君绣披风……” 方静宁拿起桌上的绣绷,淡淡地说:“多的是人给他做,我又何必上赶着去糟践自己。” 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断不会轻贱自个儿。 魏梓芊脸上露出说错话的惊慌。 魏梓兰笑道:“许郎君那般人品,应是只要你一个人做的。” 魏梓月则是支着下巴,“实在想象不到许郎君温言软语的样子……” 方静宁有些失神。 以前她也觉得温柔的郎君最好,也曾在祖母的暗示下对和魏琪长相厮守产生过期待。 但后来,国公府迟迟不为他们定亲,娄夫人的态度也教她难堪,最重要的是魏琪总是那么“怜香惜玉”。她那颗心常常酸涩又难过,时时质疑,那颗砂子便在肉里硌着磨着,成了隐疾。 那时候方静宁虽不至于怨天尤人,但总觉得无望又迷茫。 如今生活有了转变,未尝不是转机。 侯府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模样,方静宁不清楚,但老侯夫人从一开始就对她释放了善意。 未婚夫是不是良人,方静宁也无法确定,但许活风评极好,风度也佳,且是能够沟通的人。 是以她羞是羞,并不后悔与许活那一场面对面接触。 方静宁看向绣架,她有一些清高,没到目下无尘的地步,愿意去作出一些尝试和努力,向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