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宁神色沉静下来,“我想为青菡做个媒。” 许活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为何?” 方静宁便道:“论迹不论心,若是以心思论罪,我实非宽仁之主,青菡之错不至于背着被赶出芦园的名声。” 许活眉眼温和,“你决定便是。” …… 青菡这些日子,过得属实不好。 下人中颇多风言风语,她又无法辩驳,便只能整日缩在家中以泪洗面。而她父母地位低微,为她找的男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甚至随着风言风语的扩大,越来越差。 青菡越发心生悲凉。 是以,当方静宁派人来照她过去,她便是收拾过,整个人依旧显得十分落魄。 青菡瘦了很多,眼窝凹陷,眼下青黑,露出的手腕细细一截,仿若只有骨头,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 “我今日找你来,乃是为那日外院你照料世子之事……” 青菡以为世子夫人还要秋后算账,立马惊惧地跪在地上磕头,“夫人恕罪,婢子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婢子……” 她额头磕得红肿,都不敢对方静宁表现出怨恨。 方静宁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她能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方静宁没觉得得意,反倒越发惶恐谨慎。 “你起来吧。”方静宁面上不动声色,“我今日并非要追究你的过错。” 青菡怯怯地抬头。 方静宁道:“我治家宽和公允,你既已知错,又诚心悔改,便也不必再受更多谴责。我欲给你做媒,消弭府中的乱言。” 青菡惴惴不安,怕世子夫人故意给她选一门不好的婚事,以此责罚她。 她有所迟疑担忧,乃是人之常情。 方静宁并不意外,直接说出做媒的另一方人选。 前些日子,又有其余方家族人为了生意入京,前来侯府拜见方静宁。 方静宁反思青菡一事,便起了此念,于是便托方家旁支的族人帮着寻一个合适青菡的商户。 坊间一直有“宁娶高门婢不娶小户女”说法,高门婢女见识远胜于普通小户女子,许多寻求发展而不得门路,想寻一门好亲的商户尤其中意高门婢女,若是能结交权贵保驾护航更好。 也有一些权贵会借着这样的方式搜刮商户,然侯府和方静宁并无此意,是以为青菡寻的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姓孙。孙家在城南有两间铺子,在普通百姓中算过得比较富足,在坊间的风评也不错。 青菡虽离府,但还有亲戚是侯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那家人自然十分乐意,他们没想着能就此攀附侯府,但好歹有了个门路,万一有什么事儿,就不至于无门可投。 方静宁不打算强迫,牵了个线,便教青菡回去跟爹娘通气儿,自行与孙家人接触。 隔了两日,孙家人得了信儿,到青菡家中拜会,青菡见到了孙家的郎君,模样虽不出众,可也算端正,且身材健壮,眼睛有神,也有些风度,瞧着还算顺眼。 最重要的是,孙家人极有诚意,登门便送了青菡一只银钗,实银,并不是包银。 青菡父母和再老侯夫人身边做嬷嬷的亲戚都极为满意,而青菡捏着银簪,完全没想到世子夫人竟是真的给她找了个好人家。 有主家做媒,先前的风言风语便可不攻自破,夫家也会尊重她。 青菡经了先前那一遭,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且她本就是个爱钱的,惯常就是个攒钱的匣子,嫁给商户,日后每日银钱经手,简直是老鼠掉进米缸里。 青菡和孙家儿子定了亲,隔日一家人便恭敬地到世子夫人面前叩谢。 他们感恩戴德。 方静宁看着青菡气色大好,便想起许活曾说过的话—— 如果选择足够多,婢女也不见得会将心思都放在男主人身上。 方静宁还对她学习管事时听得的一句话,也有了新的认知。 权力不能滥用,上位者应宽严得当。 …… 方静宁答应要常邀文馨儿出来散心,她不是个擅长开解人的,便又每每会请周星禾一并过来做客。 如今除了忠国公府的三个姊妹,方静宁处得最好的便是周星禾、文馨儿和姐姐许婉然。 许婉然已经嫁人,不方便常回娘家。 是以方静宁的小聚会,多数是三个人。 青菡的事了,方静宁掩了青菡和侯府,假借耳闻,与两位友人谈及此事。 “婢女之界限本就暧昧,可这又并非皆是婢女本意,若是作为主母,只是呷醋闹一通,便是在下乘了吧?同为女子,皆属不易,又何必互相为难。” 周星禾通透道:“顺其自然,点到为止,方可恰到好处,善过苛过,皆易成过。” 文馨儿则是带着几分看透的冷情,道:“男子妻妾成群,再寻常不过,内宅里阴司事也未见得皆是无奈,怜惜这个怜惜那个,不如守住心,多怜惜自个儿。” 方静宁瞧着她的模样,有些担忧。 她婚事未成,却并未似文家舅母担心的那般伤心难过,可她越是这般,旁人看着越是不安心。 文馨儿注意到她的神色,无奈摇头,“亏得你是嫁到了简单的人家,若是换个复杂的处境,你这般性子,恐怕要教人吞吃入腹,还要怪罪自个儿。” 一个“怪罪”,立时便说到了方静宁的根儿上。 方静宁也常觉得这般不好,可她有自己的坚持,“总归是要有情,日子才好过下去。” 文馨儿轻描淡写道:“情深便会失理智,装□□慕便是。” 此言一出,方静宁和周星禾皆惊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