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观望着,不敢轻易来告状,但有阿蓝起头,仁县的风都开始蠢蠢欲动。 县衙里,曾经不听话、跟马庆作对的人,早就被排挤出了县衙,唯有给同流合污才能够保全名利地位。 官吏们很清楚他们做过什么。 这些百姓被逼到份儿上,连命都敢不要,新县令出身高,背后的势力大,在玉苍军和费刺史都有面子,可能真的能说到做到。 如果真能够从轻发落,官吏们如何敢抵死不认? 可万一,还有别的办法不认罪呢? 官吏们不敢在许活跟前放肆,便教家里的女眷试探着设宴邀请县令夫人和县令的亲姐姐。 这一次,许活一到仁县就任,方静宁便教护卫透露出去,是姐姐和女先生,不是什么妾室通房那样的暧昧关系。 当地官吏家眷的邀请,许活交给方静宁处理。 方静宁以“有孕在身”为由,婉拒了邀请,而许婉然也要照顾她,便一并婉拒了。 在许活理顺仁县之前,两个人一步也不踏出县衙后宅,就是许活理顺之后,她们也打算深居浅出,直到许婉然出月子。 官吏们又没办法突破侯府的护卫,只得放弃。 最后,官吏中,有一些没有参与太多上官作奸犯科之事的小吏,为了向许活投诚,期待着或许还可以得到新县令重用,先一步自首了。 有人开了口子,这层纸便轻轻一捅就破开,接下来的两日,县衙的官吏们陆陆续续自首了。 许活忙于接手县务,哪有功夫一一听他们陈情,便要求他们写成文书交上来。 于是县衙官吏们自首,还得排排坐在县衙正堂,在环胸抱刀的冷面护卫紧迫盯人的目光下,写认罪文书。 他们一五一十地写明哪一年干了什么错事儿,有时候想不起来具体细节,还能与同僚们交流一二。 这是一场开卷自首。 许活没看着他们。 她在云中城时,买走了能买到的全部的种子,即便不分给定襄县一部分,也不够仁县耕种,所以早在去州城之前,就派人去邻州买,还得几日才能到。 以农为先,许活派人到各个村通知村长,招他们来县衙。 村子有远有近,七个村长,先到了四个,其中就包括新山坳的村长。 他们跟着护卫进入县衙,瞧见了正堂的官吏们,不明所以,且畏惧依旧。 为了民心聚拢,护卫当然要告诉他们。 四个村长一听,面面相觑,神色中皆是掩不住的激动。 待到四人见到新县令,除了新山坳的村长,也有一个村长满目震惊。 新山坳的村长是唯一提前知道许活身份的本地人,怕传出去受到报复,不敢表露出来他早就知道,但见着许活之后激动的神色根本控制不住。 好在,有其他村长反应更激烈,并不显得他异常。 几人拜见许活,下跪行礼,甚至都没注意到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阿蓝。 阿蓝作为长坪村现下仅剩的独苗,又是村长的女儿,代表村子在此听事。 许活没对任何一个人表现出特殊对待,她雷厉风行,也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叫几人起来,便直接进入主题。 农事,许活肯定不如农民们更懂,但她之前私访过,对各个村子的情况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去年关外闹灾,云州也是类似的情形,百姓们都要饿死了,根本留不住粮种,大多数村子想种地都成困难,基本都荒废着。 还有百姓,为了口吃的贱卖了田地。 许活教村长按照村子里田地的亩数、根据各个村子的耕种情况和所需的种子上报,需要补苗的,也得算上,由县衙安排分配初批种子,先种着,等下一批到达,再继续分配。 她语气豪阔,“不要耽搁时间,不要荒废耕地,尽可能地耕种,不缺粮种,秋后能否丰收,第一步务必做好。” 许活刚“劫富济贫”,手里有些银钱,种子上尽可补足,过些日子便不一定了。 不过未免他们不在县城,不知道先前的告示,许活又重复申明,这些种子在秋收后需要缴回。 耕地太重要了,只要能种上地,就还有盼头,四个村长皆不受控制地发抖,热泪盈眶,看许活的眼神如同是救世主一般,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心悦诚服。 阿蓝见了,也跪了下来,跟着其他村长一起给许活磕头。 许活扫了她一眼,她横冲直撞但也是非分明,且小小年纪不怯场,心性不错。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纵使许活对各村还有许多打算,暂时都不及春耕重要。 唯独一件事……许活道:“回村通知村内的青壮,春耕结束之后,县衙会组建民兵队,由我的护卫亲自训练,以便日后守卫村子,另外,本官审核后,极为优异者可选到县衙为衙役。” 县令大人的护卫各个威武,训练都是学真本事的,就算不是在边关,有本事就能活命,四个村长全都惊喜不已,语无伦次,又要跪下来谢恩。 许活抬手阻止,看向阿蓝,又补充道:“民兵队训练不限男女,衙役也可不限男女,若是有孩子想学,机会允许要趁早。” 阿蓝眼睛倏地亮起,目光灼灼。 四个村长并未觉得女人参与民兵训练有什么不好,在边关,越是艰苦,越要更强壮,女人也不例外。 许活发现这一点,心中对来到边关越加满意,傍晚,她跟方静宁和许婉然一起吃晚饭时,也提到了这件事。 许婉然感叹道:“我和女先生们在云中城中逛,也发现许多女子在外谋生,若论起来,边关的女子比之京城的女子,要自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