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潼行录

第十八章 寸锋

潼行录 荔非子 4274 2024-12-26 22:00
   浅川禾一刀刺向严道龄心口,被严道龄赤手空拳轻轻一指点在刀背上,浅川禾顿觉刀上似有千斤重,刀势止不住地向下坠,最终刺了个空。   “再来。”严道龄负手而立,一袭红衣丝毫不乱。   浅川禾重整身形,双手兵器一手正握,一手反持,身体紧绷似弓。   一步踏出,双刀如离弦之箭,正手刀横斩,反手刀直刺,浅川禾讨了个巧,又用上了“信流”的要诀,正手刀飘忽游离,力道似乎全在反手直刺上。   谁料严道龄一掌拍在直刺刀上,力道之沉拍得浅川禾整个人在空中打了半个旋儿,落在地上连蹬几步这才站定,蓄势待发的信流一刀尚未出手便被拆解。   “《桂雨剑经》练得倒是熟,但遇上内力差距大的高人时,这招慎用。”严道龄笑道,“不然就会知道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严道龄饶有兴致地瞧着浅川禾道:“‘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这句后面还有三句诗词,‘信流’也只是桂雨剑经的第一式,后面几式也亮出来我看看?”   浅川禾点点头,双刀全部换回反手握持。   “前辈请瞧好了。”   “都说了要叫姐姐,你这妮子。”严道龄望着浅川禾摆出的架势,“‘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这第二式剑招,我记得叫‘无计’。”   就在这一瞬,浅川禾动了。   纯粹的快步突进,单纯的双刀连刺,浅川禾步法剑招朴实无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简单。   但那刀上气韵,杀意决绝。   “这杀意就对了。”严道龄点头赞许道。   所谓“无计”,便是身处绝境时的孤注一掷之招,强敌当前,无路可退、无巧可取、无计可施,唯有全力一搏,舍弃花哨繁杂的剑招与身法,拼上那口意气,单纯以快刀锐剑杀出一条身前路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比的就是杀心纯粹,比的就是胸中那口剑气之长。   一口气越长,剑招越快越密,无计方能变有计。   严道龄不断抬指弹在浅川禾的刀身之上,化开刀刃锋芒,但又刻意收住了力道,不至于将浅川禾的攻势打断。   “快些。”严道龄一息之间弹开浅川禾八刀。   浅川禾一刀复一刀,毫不止歇。   一息十刀。   “再快。”   一息十二刀。   “更快些!”   浅川禾脑子已经木然,除却挥刀之外已然忘我,浑身内力顺着经脉飞速运转,全靠那心中一口气撑着。   身外无物,惟余双刀。   一息十五刀!   “不错。”严道龄一指叩在浅川禾刀上,使她整个人为之一震,攻势随之停歇。   浅川禾半跪在地上,这招“无计”过度透支了浅川禾的内力,剑招一停,一股窒息感当即涌上心口,浑身上下瞬间脱力汗透,眼前一黑,令她险些栽倒在地,双手拄地大口大口喘气。   “我原本的预期是一息十四刀,你表现的更好,是个好苗子。”严道龄走到浅川禾身边,伸手抵在她的后背慢慢渡过内力,“今日差不多就练到这里吧。”   浅川禾稍稍缓过气来,勉力站直身体,朝严道龄鞠了一躬。   “刀法剑法,一脉相承,只是刀法更偏刚偏霸,杀伐气重,君子气少,仅此而已。这也是为何你使惯了双刀,墨潼却让你习练《桂雨剑经》的缘故,二者本就是义理相通,现在看来,你这刀法与剑招融会贯通,煞气正气交融,倒真有些出奇制胜的味道了。”   “多谢前辈夸奖。”浅川禾已经学会了拱手道谢。   “唉……”严道龄已经懒得再去纠正。   这里是某处天卫司衙门,严道龄答应了墨潼所请,随着姜稚与浅川禾一同离开洪州城已有十余日,就快抵达临杭,在此地的天卫司衙门中补给暂歇。   姜稚正在不远处与本地天卫司统领商议着些什么,浅川禾坐在一旁掏出绒布擦拭起刀来,严道龄见状便也凑上前去。   “认不认得这两把刀叫做什么?”见浅川禾爱惜这双刀爱惜得紧,严道龄便开口问道。   浅川禾很诚实地摇摇头。   “这两把刀是墨潼十六岁的生辰,韩东莱先生赠予他的礼物,请的是东海边一位不世出的铸剑大师打造了这么一对短刀,一把叫尺风,一把叫寸雪。名字是韩东莱亲自取的,大约是希望墨潼能持此尺寸双刀斩破漫天风雪,纵横四海,意气平生。”   严道龄的目光中透着些怀念,“可惜后来天不遂人愿,这刀便也被墨潼雪藏了许久,大概也是怕睹物思人,有愧于我们这些师长,可天下又哪有师父真的会埋怨徒弟的?”   “现在他将这双刀托付给了你,或许有意无意,也是将当年没能达成的某些遗憾寄托在了你身上。”   严道龄伸手摩挲着浅川禾的发顶,“墨潼此举我能理解,但不认同。你终究是你,不是为了替谁去走那未走完的路而活着的,你会遇到自己的道,你会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知道墨潼于你有恩,为了报恩,你可以居于墨潼麾下,听他差遣,但你不应成为他弥补缺憾的棋子,只希望你莫要因墨潼这心思而怪罪于他。”   “我不会。”如镜刀面倒映着浅川禾秀气的脸,只见她果断地摇摇头,“他是我主。”   严道龄笑着不再说话。   “严前辈,收到了墨潼先生的飞鸽传书。”姜稚走了过来,“先生那边行程顺利,武当、龙虎等东南大派皆被先生说动,武当山还派遣了两位弟子下山随身护卫先生,不如便可抵达临杭。”   随身护卫。   浅川禾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地收刀回鞘。   “护卫?”严道龄奇道,“是武当哪两位高徒?”   “应当是有‘武当双鹤’之名的宋鹤如、谢飞灵二位道长。”姜稚看着手上书信,“素闻二人武功高强,是武当老掌教的得意弟子,有这二位在身边,先生安全应当无虞。”   姜稚通报完消息便转身离去忙别的去了,严道龄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也打算起身离开,却被浅川禾叫住。   “严……姐姐。”   严道龄饶有兴致地转过头。   “能否,能否再为我的武功指点一二?”浅川禾轻轻捏着衣角。   “哦?”回想起方才姜稚带来的消息,严道龄瞬间了然,笑颜如花。   只见她轻轻拉起浅川禾,走到小院中央,两人相对而立。   “来。”   ……   另一边,临杭郊外十里亭,墨潼三人休憩于其中。   下了龙虎山后万事堪称顺利,后续几家门派的管事人要么看到李散人的手信后不假思索地应下请求,要么直接已经听闻李散人单人破阵的壮举与墨潼相关,突出一个好说话,故而回到临杭的时间比墨潼起初预想得要早上不少。   “先生,武当的师叔出马,但没能堵住那赵静礼与郁孤楼二人。”谢飞灵放飞手中的信鸽,“叫那二人脚底抹油溜了。”   “正常,本来也就是一番尝试。”墨潼不知从哪搞来了一把折扇对着脑门扇风,“他俩要是这么好抓到那才是白日见鬼。”   彼时墨潼请木冲先行前往临杭,一来是此程目的是为邀请各大门派共襄盛举,身边若是跟着一位天下绝顶的九州君,难免有着以势压人的嫌疑,尚未开口诚意便少了三分。   二来,便是小赌怡情,赌一把这郁孤楼与赵静礼会不会在洪州吃亏之后急着挽尊,看自己势单力薄,一气之下杀来这东南腹地找回场子。   因此在武当山时,墨潼便与老掌教约定好,除了宋鹤如与谢飞灵二人随扈左右之外,武当还会派遣一位与掌教同辈的道长带人下山远远跟在墨潼身后,意在直接把郁孤楼与赵静礼这两个大墨武林心腹大患给包了饺子。   能取性命最好,取不得,便是伤了其中一人也是天大的喜事。   可惜这俩人亦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虽然果真按照计划追来,却在自知追不上墨潼后便当机立断跑路离开,叫武当的人扑了个空。   墨潼对此并不意外,也不甚惋惜,毕竟只是一步无关大局的闲棋,却至少能够恶心到郁孤楼与赵静礼,何乐而不为。   尤其是能恶心到郁孤楼!   “只是可惜了武当那位下山的道长,辛苦他白跑了一趟。”墨潼将折扇一收,“就是不知这二贼接下来又会流窜到哪里去。”   出了这长亭,再行十里便是临杭。   已经能远远看见城墙。   可路前却有二骑挡道。   二骑与三人之间尚隔百步之远,宋鹤如与谢飞灵两人还未看清来人,便听见身后的墨潼倒抽一口气。   然后这位虽偶尔有些不着边际,但说话从来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墨潼先生,破天荒地骂出了他与二人会合之后的第一句脏话。   “他妈的,失算了……”   武当二人认不得拦路之人无可厚非,但对于墨潼而言,莫说相隔百步,便是隔上个两百步三百步,墨潼也能一眼瞧得出来者何人,化成灰都认得。   郁孤楼!赵静礼!   这二人晓得跟在屁股后面追不上墨潼,竟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抄近路先一步赶到临杭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宋鹤如率先反应过来,“是那郁、赵二贼?”   “嗯……”墨潼无奈地伸出拳头捶了捶额头,用鼻子叹了口气,“这下玩鹰叫鹰给啄了眼了。”   两方人马相隔只剩五十步,已能看清拦路二人的长相:一个细眉细眼的年轻人,一个容貌清秀背着符剑的道士。   “道士打扮那位,应当就是赵静礼?”谢飞灵轻声问道。   “是,那个小眼睛眯眯眼就是郁孤楼。”墨潼仍不忘嘴上占便宜,手已经伸到了后腰,“我手上有天卫司号箭,号箭一出,临杭天卫司一炷香便可赶到,二位撑得住一炷香否?”   武当二人已是下马而立,背后长剑整齐划一地出鞘。   回答已在不言中。   郁孤楼与赵静礼亦下马,与武当双鹤相距二十步站定。   “墨潼先生,很久没见啦。”赵静礼蹲在地上,笑眯眯地舔着糖葫芦,像是街头巷尾在跟人唠嗑,“敢问先生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啊?”   墨潼笑笑没说话,持弩朝天,抬手扣动弩机,一只弩箭带着尖利啸声与耀眼火光直冲云霄。   接着墨潼才开始用废话回答赵静礼,“当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