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州城虽只是偏远边塞的州府,但也建的四方平整,城墙四面围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开了四个城门,南北一条大街贯穿全城,名为鸿鹄大街,将城分作东西两城,各设里坊十六,开东西市。 鸿鹄大街正中竖了一座钟鼓楼,楼高十二丈,俯瞰全城,此楼平时用作记时点卯,早晚击鼓以启闭坊门,战时则通传军令,监控敌情。 那州府衙门也位于这鸿鹄大街上,门口两尊丈许高的石狮子,中间朱红漆就的大门,上面的铜钉闪亮,门上正中挂一匾额,上书“雁州府衙”四个大字。 王连生赶到府衙时,恰巧钟鼓楼的钟响了,是亮更的钟声,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如是两遍共一百零八响,听了这钟声,便开城门,开坊门,城里通衢开市,正所谓“晨钟暮鼓”,就是如此。 “王大人。”王连生踏进府衙,当班的衙役向他拱了拱手。 “府台大人可是在正堂?”王连生问那当班的衙役。 “府台大人昨晚一夜未离开,此时正和申屠将军在后堂等着大人哩。” 王连生的脸立刻黑了几分,昨晚火烧停尸老屋,自家的捕役吃了好大的亏,偏偏啥也没查清楚,还丢了一具尸体,那可是重要的证物,听闻申屠鸿也在,他不知该如何交代。 没办法,该来的终究要来。 王连生咬了咬牙,快步走进了后堂。 进得屋子,王连生看见知府廖云志端坐在书案后面,一旁的太师椅上,申屠鸿闭着眼睛,正襟危坐,手边的一盏茶早已凉透。 “府台大人,申屠将军。”王连生恭谨的施了一礼。 “昨夜,你说要再去查验被害者的的尸身,可有什么结果?” 廖知府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 “回禀大人,昨夜……我等……遇上了凶犯。”王连生低眉垂目。 “哦?”廖知府将身子探到了案前:“且详细道来。” 王连生将头天晚上,何仵作身死,尸身丢失,老屋着火,以及阴血蛄和牧尸人之事,和盘托出。 廖云志听罢,交叉了双手,脸色阴晴不明:“你是说,你等碰上了凶犯,偏巧被他们烧了停尸的房子,不仅毁了二十具尸首,还走失了一具?” 王连生躬身:“正是如此。” “好哇,好哇,我府衙怎养了你们这么一群酒囊饭袋?!”廖云志拍案而起。 “眼下申屠将军也在,你倒是说说看,只一个晚上,不仅让凶犯在你等眼皮子底下毁了证物,还眼睁睁看着凶犯猖狂逃脱!你说!我雁州养你们何用?” 王连生低头不言,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申屠鸿依旧闭着眼,端坐的如同一尊佛像,他缓缓开口道:“莫安邦应该也在现场,他又如何?” 王连生嗫嚅着不敢做答:“莫大人……中了阴血蛄的毒,我等连夜送他回了寓所……” 申屠鸿闻言,张开了眼,眼底有黑气涌动。 “废物……” 廖云志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王连生身前,厉声喝问: “如此,你等一晚上,除了证物被毁,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王连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廖云志身前,颤声道:“我等与凶犯朝了像,捕役陆独单独追去了,眼下……眼下还没有音信传回……” “陆独?”申屠鸿眯了眯眼:“可是昨晚与本将赌斗的那名捕快?” “正是。”王连生低头回话。 “也罢,既是他追了上去。便在此等等回音。“申屠鸿说着,重又闭上了眼睛。 见申屠鸿如同入定老僧一般的淡定,这边廖云志可是坐不住了,这手下的快班衙役如此无能,一晚上时间,将案子办的乱七八糟,让他在申屠鸿面前折了老大的面子。 他竖着眉毛,指着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王连生,厉声问道:“等他回来?他要是一直不回来,难道就让我与申屠将军在此枯坐吗?“ 王连生立马爬起身:“是是,属下这就去派人查探。“ “还派人?一群废物有什么用?你给本府亲自去!”廖云志狠狠的将袍袖往身后一甩:“限你一个时辰内回话。” “属下遵命……”王连生苦着脸,一躬到底,倒退着退到门边,后脚跟绊在门槛上,差点就摔个趔趄。 有人从背后扶住了他。 他回头看清了来人,喜色立刻上了眉梢,一把抓住来人的手,冲堂内喊道: “府台大人,申屠将军,是陆哥儿,陆独回来了!” 申屠鸿睁开了眼睛。 陆独随王连生走进屋子,端立在堂屋中央,朝廖云志和申屠鸿各施了一礼。 昨夜厮杀了整晚,清晨便赶回府衙,他的眉眼却不见疲惫,那双眸子倒是越发的闪亮了。 “可曾追上那凶犯?快快将详情禀报给两位大人。”王连生肃手站立在一旁,催促道。 “追上了。”陆独言简意赅。 “然后呢?可曾抓到?”王连生急得跳脚,心说陆哥儿,都这时候了,说话就别大喘气了。 “抓到了,现下就在前院里。”陆独点了点头。 “那还等什么,快带上正堂,现在就审!“廖云志跳了起来,急匆匆的走到门边。 “他们都已死了。”陆独补充道:“我只是将他们的尸身带了回来。” “什么?”廖云志回身,盯着陆独:“忙活了一晚上,就抓了一个死的?” 说着他转向王连生,一脚踹在王捕头的屁股上:“还说你们不是酒囊饭袋?碰到了人犯,竟连个活口都带不回来!” “不是一个,是三个。”陆独平静的说道:“两位大人,不妨去看看尸身。” “死的!死的!尸身有什么好看的!”廖云志气呼呼的说。 这时申屠鸿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廖云志,只看着陆独的眼睛说道:“走,带本将去看看。” “申屠将军,这……”申屠鸿这么说,倒让廖云志一时语塞,有些下不来台。 王连生倒是乖觉,他低眉顺眼,小意的扯了扯廖云志的袖子:“府台大人,人犯乃是会邪法的妖人,陆独他孤身一人,抓捕不易,要不,一起去查验一番?想必会有所发现。” 廖云志见王连生给他递了个台阶,赶紧顺势下来,他挺起胸膛,腆着肚子,气呼呼的摆了摆手,对陆独说:“罢了罢了,就带本府一同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