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宗……陆独皱眉，他没听过。　　 “小门小派，不足挂齿，兄台没听说过也是正常。”胡小过嘿嘿一笑，似是猜到了陆独在想什么。　　 “倒是兄台的师承见素楼，在我们道家可是大大的有名。”　　 “有名……”陆独扬起脸，叹了口气：“一个已经被灭门的门派，谈名又有何用。”　　 胡小过闻言摆了摆手：“兄台可切莫妄自菲薄，见素楼可是我道门隐宗，所谓隐宗，那必是出过飞升修士的仙家门派，选择弟子的标准极高，若不是资质特异的弟子，可不会被列入门墙。”　　 “想必兄台也是天赋异禀，才得蒙见素楼收录的吧。”　　 天赋异禀吗？陆独垂下了眼帘，他只记得见素楼上下，就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就连身为楼主的师父，也不过是个未达先天的普通道士罢了，否则，又怎会被牧尸人灭了门。　　 于是他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天赋，只是年幼时没了父母，师父他怜我孤苦，带回楼里抚养罢了。”　　 胡小过听了哈哈大笑，他半倚在破碎的窗户旁，朗声笑道：“兄台可是太过自谦了，你年龄尚不及弱冠，就已经修到了火魂境，如此天赋，着实让小弟欣羡。”　　 “这修行速度，很快吗？”陆独不解。　　 胡小过吃了一惊：“兄台难道不知吗？我道家的境界，越是修到高处，便越难以提升，资质普通的弟子，一辈子卡在二三品的比比皆是，如兄台这般，不过十五六岁，就达到了四品境界，简直是凤毛麟角。”　　 是这样吗？陆独不禁想起灵丹境的师父，和金魄境的师兄。或许，自己真的有些天赋？　　 “就拿我来说吧，今年二十有三，也不过是去年堪堪修到了四品，与兄台相比，实在是……实在是……望尘莫及也。”　　 陆独沉默了半晌，忽地开口说道：“你虽是四品，但这份轻功着实了得，跟了我两天，直到方才我才察觉。”　　 胡小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兄台有所不知，我四象宗修的是四象术法，我师兄弟四人，各会一象，我所擅长的，正是东方青龙。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青龙术法，擅长隐匿行踪，因而才把我派过来探查兄台。不过，若是派我二师兄来，他的风从虎施展起来，那更是来无影，去无踪，身法快绝，比小弟我不知厉害多少倍哩。”　　 “那你既与我朝了像，也就不必再跟着我了吧。”陆独淡淡地说。　　 “这……这……申屠将军也没说被发现了该当如何。”胡小过的脸皱得像个苦瓜：“要不……兄台你假装没发现我，让我再跟几天？”　　 陆独听了这话，不禁莞尔一笑：“你觉得可能吗？”　　 胡小过倒是严肃了起来，他抬脸看着夜空，似是在思索，半晌，才认真地说道：“要不这样，陆兄，你匀一间屋子给我暂住，这几天，我就在陆兄身边跟着，可好？”　　 陆独一时语塞，这……这算哪门子跟踪……　　 他抹了一把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回答道：“不好。”　　 “诶？兄台怎么恁地小气，我看你这院子有一偏房，我就在那里暂住，放心啦，不会给你弄乱的。”胡小过大手一挥。　　 ————　　 大漠的清晨，晨露微凉。　　 不过卯时，天色刚刚亮起，雁州城的三班衙役们便已穿着公廨皂衣，杵着水火棍，在衙门里站好了。　　 陆独眼角泛着泪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在衙门前院里排着队，等着堂事点卯。　　 睡眠不足啊。他昨晚先是练功，后来又和胡小过打了一架，直折腾到丑时才躺下，这会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　　 最后他还是拗不过胡小过，让那个年轻的道士在偏房里住了下来。　　 他回身看了看四周，见身后跟着的快班弟兄们，也一个个顶着乌青的眼圈，萎靡不振，想来昨晚在勾栏里也没少“操劳”。　　 倒是王连生，龙行虎步，神采奕奕，正在院子里巡视。　　 不愧是上峰领导，这身子骨，杠杠的硬朗。　　 只是没见着胡小过的影子，这道士，说是跟着自己，以他的隐匿功夫，这会不知是躲在哪个院墙后面偷窥。　　 陆独叹了口气，被人跟着的感觉，不太好。　　 “前日里，我等查案，搅扰了西城浣纱坊一带。”点卯过后，快班的捕役和快手二十几个，整齐的列了两排，站在院中，王连生来回的踱着步，正严肃的训话。　　 “那一片离西市颇近，又临着大慈恩寺，既失了火，街面上总会有些不安生，今日，我等便去西城巡查。”王连生的声音威严。　　 众捕快应了声是，便收拾起各自的单刀铁尺，锁链腰牌，准备出发。　　 “陆哥儿，咱俩今天组个搭子呗？”有捕役凑到陆独身前，一脸谄笑。　　 “老李你起开，陆哥儿哪看得上你，肯定是愿意跟我一起去大慈恩寺。”又有一个捕快插到了陆独面前。　　 “大慈恩寺？那庙里净是些上香的客人，安份守礼，有什么好巡的？还是和我去德盛坊吧。”捕快们乱糟糟的插话。　　 “都别争都别争，陆哥儿你说，你想巡哪一片儿？你自己挑。”　　 陆独正将配刀挂在腰间阔带上，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却不搭话。　　 “吵吵什么，成何体统！”王连生拨开人群，眉眼肃然。　　 “西市人流密集，龙蛇混杂，乃是今日巡查的重点，今天，陆哥儿就和我去西市！”王连胜说得义正言辞。　　 “嘁！”众捕快见上司公然谋私，讨了个没趣，只得四下散了。　　 这雁州城中，一条鸿鹄大道直贯南北，将城分作东西二城，二城内，有东西两市，雁州城直通塞外，乃是西域重要的通衢之所，东西市内，西域的客商，中原的买卖，都是在这里摆摊设店，每日里，皆是人流如织。　　 朝阳初升，这西市便已经繁忙了起来，车马粼粼，有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有行商摆摊，摊上皆是来自西域的货品珍奇，也有道路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布庄，酒家，胭脂水粉，钱庄典当，应有尽有。　　 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陆独和王连生就走在这闹市的街头，身旁有行人摩肩接踵，擦身而过。　　 王连生虽然是陆独的上司，又是长辈，但反倒微微落后他半个身位，一副一切以陆独马首是瞻的样子。　　 陆独倒也不在意，闲庭信步。　　 逛街就要有逛街的范儿。　　 毕竟，自己好像也很久没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了。　　 陆独感觉到了一丝市井的烟火气，这感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