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养蛊,汤一鸣自是不知的。 他最早拜入混元堂的时候,如何不是一腔热诚?他自幼父亲早亡,元空上人的强大,关照,威严,又有师徒关系在这,他其实是一直将元空上人当父亲看待的。 所以对于元空上人,他都是毫无保留的相信。 遇到事情了,也非必要不会去麻烦元空上人,怕给师父招惹麻烦。 他最初学道修行,何尝不是心慕正道?修行之后,也不曾想过用法害人,只希望替别人解决问题,驱邪治病。 除此之外,想多赚些钱,过点好日子,然后多学点东西。 人心有贪嗔痴吗?有的。 可十恶不赦了吗?没有。 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学错了东西,法教的法,修行路上的魔,让内心的私欲、软弱、逃避不断放大,最终不断行差踏错罢了。 所以。 在王仙芝的魂魄被陈靖姑收走时,王仙芝哪怕再不甘,再不能接受现实,他觉得此时也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这是他接触汤一鸣以来,所看到的汤一鸣,是怀着对道教的热忱的。 或许。 陈靖姑说的对,他以往做错了,而如今,法慈暴露身份,很明显,汤一鸣陷入的恐怕更深。 “陈靖姑,临水夫人,顺天圣母娘娘!!” 他在陈靖姑袖子中大声喊着,虚空中穿梭的陈靖姑停了下来,问道:“何事?” “我可以跟你走,但有件事我必须要办。” “说。” “请您转告汤一鸣,言说我已身死,一切都是他师门的阴谋,万不可前往寒山湖。” “……好。” 本来不欲多管闲事,但念在王仙芝一片赤诚,她便答应了。她一弹手指,传音给了汤一鸣,然后低头笑道:“你道我帮你,是何原因?” 王仙芝:“看我可怜?” 陈靖姑:“不是,是你相信我会帮你。世人常言道教法教,可到底是道是法,无非是人心而已。若一棍子打死,也谈不上仙道贵生了。” “你信我是善,我便有善回应。” “你觉我是恶,那自然如恶随行。” 王仙芝呆愣许久,最终说道:“多谢圣母指点。” 陈靖姑道:“无他,道阻且长,且修之吧。” …… 汤一鸣本来乘着小青龙都快到寒山湖,听到那忽然传入耳中的话语,直接待在了当场,然后眼前一黑,便出现了法慈与王仙芝的画面。 接着他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再看脚下的小青龙时,哪里还有半分龙样,分明就是一条黑蛇! 吓得他猛然窜起身来,手中已经运起了五雷掌,但还是先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青龙转过身来,露出狰狞的牙齿,气势上哪还有半分龙样,分明就是一条活脱脱的蛇,毕竟是元空上人喂了龙炁和用位格堆上的四品,而非真正的蛟龙。 纵然实力不差,但究竟是少了化龙那一步。 “黑贼?!” 看到“小青龙”的气势,汤一鸣陡然惊醒。意识到了这是谁,他在家里开坛战斗的,不正是面前之物吗?这炁是如此的熟悉! “小子,你冒犯了。” “你自学法以来,家中法坛供奉三年。那些师公和外来的精怪们,可都是光吃不干活的。也就只有我在帮你扶法。” “你治病行医,驱邪除魔,求财招财。” “你以为都是谁在帮忙?” 黑蛇也解除了变形之法,不用顶着那副龙形,他也更加自在,化为蛇形后,又于空中化为人形,是个中年男子,带着墨镜模样。 他倒是轻松自在,没有那么迫切。 修到四品先天这一步,后续的进境,他其实没有那么迫切,什么龟蛇合形,那都是百年后的事情,他虽然是无所谓的态度,但并不意味着很乐意。 况且。 他觉得元空上人这样有些小家子气了,汤一鸣如此信赖元空上人,却被害得如此惨,眼看就要万劫不复,其他的弟子如何不胆寒? 这样下去,众叛亲离是迟早的事情。 纵然法教和密宗有的是手段控制,但百密终有一疏,早晚有一天,会栽的。 人身虽然善于修行,可以闻经问法,但人生一世,太短。终究是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看待事物难免会偏颇短浅。 元空上人如此,汤一鸣也是如此。 汤一鸣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他,如此在意元空上人,知晓过去如何,急下手,改变自身习气,才是关键。 否则一直想着无法摆脱他的寄身,无法摆脱元空上人的控制。 那元空上人的强大印象,便用愈发牢固,不敢挑战分毫。 就像此刻。 汤一鸣知道过去自己行法是黑蛇在扶持后,直接呆愣当场,若非他现在已经是阴神状态,怕是也要跟王仙芝一样气吐血了。 “黑贼,休要乱我心志!!”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已经信了。 因为之前双肾之中的冰凉之感,身体内各处的阴寒之感,那深深纠缠于身体窍穴经脉的炁,证明就是如黑蛇所说。 “呵……” “过往我的确有影响你心智,但现在我们开诚谈一谈。” “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可以放你走。” “你如此排斥我,排斥元空上人,到底是因为我有附在你身,吸你精气法力,阻拦了你修行。还是因为我和元空上人有行邪法?” 黑蛇此言,直接让汤一鸣沉默了。 的确,他的惊慌更多的是来自于一直信赖的庇护成了背刺的利刃。如果黑贼不是吸他的气,而是继续扶持,他会抗拒吗? “回答不上来?” 黑蛇戏谑问道。 汤一鸣深吸一口气,道:“我承认,如果是那样,我可能会继续执迷不悟,犯很多错误,知道真正痛了才会醒,才会反思。” “但我想了我修行入道的初衷。” “我是憧憬着正道,踏入这个世界的!” 黑蛇低声笑了笑,只问了句:“是吗?” 便不再多言,身形闪进如电,直接一脚,汤一鸣便极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再坐起时,便是他从昏迷的状态猛然起身,吓了法慈一跳。 “师弟?事情办妥了?”法慈不确定的问道。 汤一鸣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嘶哑着嗓子说道:“嗯,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