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德昭看来汴梁的治安还算可以,至少他几次外出,都没有碰到什么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的事情。 也不怪他有这种错觉,一来夏尽忠从来不让他深入市井;二来那些恶霸也不是傻子,出门都带侍卫的人,他们怎会随意就去招惹? 风景再好,看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赵德昭准备打马回府了。去时薄雾渺渺,回来的时候已经日正当中。 “嗯,到饭点了。” 赵德昭回府,早有看门的小厮跑过来勒住辔头。赵德昭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小厮,高声大呼,“娘子,上菜。” 自从知道自己的府邸被赵大渗透得和一个筛子一样,赵德昭这几天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他想要通过自己的手段,看看赵大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王知韵早已吩咐婢女捡了几样赵德昭爱吃的小菜端来过来。儿子还小,自有乳娘照料,只有夫妻二人共席吃饭。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一个小桌子,摆上四样小菜,鸽子羹,冬笋、八燥鹅鸭,还有一道鲈鱼脍。就这旁边还有两个婢女为二人布菜。 王知韵只略微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早有婢女捧着盥洗的水盆过来。赵德昭如风卷残云一般,将菜肴一扫而光,接着又吃了一张胡饼。这才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放下筷子。 从婢女手中拿过杯子,仰头含了一口清水,“咕隆咕隆”漱完口。这进餐的仪式才算走完。 赵德昭觉得其实古代也不错,至少前世他有钱也享受不到现在的生活。 “夫君食量见长。” 王知韵笑着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为赵德昭洁面。 感受到妻子纤纤玉手在自己脸上抚摸,赵德昭闭上眼睛任她施为,“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满腔精力全部用在了练拳上,以至于体力消耗过大,饭量见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王知韵擦脸的手一顿,也不知想起什么,转而羞得满脸通红,“昨日你在床帷之内,折腾到大半夜,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些话想起来羞也羞死,什么我被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明日定要好好补一补…… 却不知夫君这样吃,是补练拳的消耗哩,还是补昨晚的消耗……” 赵德昭可不知妻子在想些什么,“娘子面色潮红,可是生病了?” “哎呀,没有没有,妾身去看看正儿……” 赵德昭看着落荒而逃的妻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暂时他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去了书房,他原来的谋划大多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现在他准备付诸行动了 “夫贤士大夫处世也,譬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既然现在赵大没有想法把他放到袋子里去,赵德昭决定主动出击,向赵大求官。他没有一步登天的想法,想先从小事做起,看看自己能不能够胜任。 如果做得好,他就图谋下一步,攫取更大的权力。如果自己小事情都做不好,那还是洗洗睡吧,皇位让给赵二,自己有多远躲多远。 提起笔来,饱蘸浓墨,赵徳昭一边构思,一边书写: 臣闻主圣则臣良,父慈则子孝,臣之于君,子之于父,倘有未善,敢不尽言。臣幼承父师之训,长阅圣贤之书,稍有长进,常思欲报之于陛下也。 臣今年二十有四,于陛下,则未曾承欢膝下一日,于社稷,更无尺寸之功,却忝居高位,每思及此,臣未尝不愧颜无地也。 臣尝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臣愿为一小吏,以展臣微末之能,伏惟陛下恩准。臣定当竭心用力,以报陛下之恩。 臣徳昭谨奏表以闻。 赵德昭写好之后,吹干墨汁,又检查了一遍,点点头自认没有什么纰漏。 写这玩意可比抄诗累多了,要是能用大白话写,那可就轻松多了。反正中心意思就一个:我想要个能做事的官,不拘大小,陛下你看着给。 赵德昭现在的职务一共有四个,其中兴元尹是文散职,从三品,山南西道节度使是武职官,从二品,检校太傅含金量最高,正一品,还有一个同章书门下平章事属于差遣性质,并无品秩。 其他三个有名无实,就是拿份俸禄,什么也不用做,是赵德昭身份地位的象征。只有同章书门下平章事,是以低阶官职行使宰相的职权,问题是赵大有军国大事也不问他呀,他朝会的时候基本就是一个摆设。 赵德昭叫来夏尽忠,吩咐他将奏折送到奏事处。后续的就等奏事处内侍将奏折进呈皇帝之后,看看皇帝怎么说了。 办完一件大事,赵德昭伸了一个懒腰。皇子的身份,虽然做很多事情都有限制,但他的起点也比别人高多了。要不是知道自己几年以后必死无疑,他都想干脆做个咸鱼得了。 “小召、小盘,来给我揉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德昭斜躺在榻上,唤来两个日常服侍的婢女,揉肩捶腿。自己则闭上眼睛,神飞天外。 他对于使唤自家的婢女毫无心理负担,到了宋代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去讲究什么男女平等那不是有病吗?如果他事事亲力亲为,他答应,他的婢女都不会答应。 充实而又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匆匆过去。现在赵德昭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晚上的战事如何激烈,一大早必须到庭院打拳。 这一点夏尽忠有些佩服赵德昭的毅力,其实他有劝谏过,奈何赵德昭听不进去。 在夏尽忠的眼里,先不说赵德昭这拳学不学得出名堂,即便练得如同陛下那般,也不会有赤膊上阵的机会。有这闲工夫,读读书,写写字,不比练拳要强。 “老夏,你说你的武功和陛下比起来如何?” 夏尽忠神情一凛,“殿下莫开玩笑,小的这一点微末伎俩,如何敢和陛下相比?” “真的假的?你和陛下较量过?” 夏尽忠汗都出来了,只是闭口不言。 “好了,你这人就是不经逗。听说你上过战场?” “高平之战,前朝世宗皇帝亲自督战,陛下亲冒矢石,焚烧城门,左臂还中了一箭……我是陛下的亲兵护卫,格杀三人……” 说这话的时候夏尽忠满脸傲然,那一战已经过去很久,他仍然心向往之。 赵德昭撇撇嘴,有点好奇这莫名其妙的荣誉感从何而来。 “我的诗稿是你派人拿给陛下的?” 夏尽忠一愣,随即沉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谁?” 夏尽忠不说话。 赵德昭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说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