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河上,一阵箭雨过后,刘光世直接全军溃败。 刘光世这长腿将军,跑了一辈子,今日不过稍微磨蹭了一下,结果就没有跑掉,死在了乱军之中。 李纲则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回了朱太后的阵中。 朱太后面对狼狈逃回的李纲,并没有去追究他的过错,反而好生劝慰了一番。 但,不可否认,在张平安这边突然冒出数只援兵后,双方所面对的局面已是大不相同。 而,形势对朱太后这边很是不利。 前有五丈河上大船一字排开,那船上除了弓箭手外,船头还有小型的砲车和床子弩。 侧翼又有千余骑兵虎视眈眈,更糟糕的是那骑兵后头还有数千兵马正在赶来。 至于那一帮拦路的叫花子,相比之下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这些兵马成三面包夹之势,将朱太后麾下禁军团团围住,便是不通战阵之人也知道局势不容乐观。 “李相公,暂时有你与杨太尉等同领禁军,我且再去会一会靠山郡王!” 朱太后当机立断,便将手下全部兵马托于了李纲。 “太后,万万不可!” “太后,还请保重凤体,不可轻易涉险!” “吕相公所言老成谋国,不如我等从长计议!” 以吕好问为首众臣纷纷开口苦劝,想要阻止朱太后。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朱太后拿出了当年垂帘听政的气魄,以不容置疑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众臣后,点名道:“邵押班与吕相公随我走这一趟,其他人全都听李相公安排!” 内侍省大押班邵成章当即起身,站到了朱太后一侧。 吕好问虽是不情愿,但吕家世代官宦,可容不得他打退堂鼓,也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李纲则是郑重的躬身上前领命:“太后放心,臣李纲,定不负圣恩,逆贼张平安但有异动,我等必与其死战到底!” 熟料,朱太后听后,摇了摇头,“李相公以及诸位,我若回不来,还请保全有用之身,莫忘建炎之议!” 说罢,朱太后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马便从阵中奔出,直朝对面而去。 大押班邵成章在左,吕好问在右,两人紧紧跟在了朱太后身侧。 朱太后三人也不带护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见张平安了。 张平安听到消息后,再次带着武松与官家赵谌来见。 双方一见面,朱太后便直言道:“靠山郡王,你已脱险,我这次来,便要带官家回去!” 张平安不由迟疑,目前他虽然占优,但毕竟还在大赵境内,留着赵官家是无啥大用,却可以防万一。 朱太后见张平安没答应,语气瞬间变冷了下来,“靠山郡王,你若不愿放了谌儿,那我们便开打!” “太后,你可知今日优势在我,开战你必输无疑!” 张平安也是来了火气,说话便不客气了。 想他张平安一心北伐,可没想过谋朝篡位。 最多也只是想在北方金国的地盘上,打下一份基业,再布种天下! 口误…… 布武天下! 无奈,张平安在前方与女真人打的火热,后头有一群人跟非洲豺狗似的,要给自己动外科手术! 当然,现在去纠结谁是谁非,已毫无意义…… 但,张平安态度强硬,朱太后也没有服软,双目死死盯着张平安道:“既然如此,便请靠山郡王在两军阵前,砍下我与官家的人头好了!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军事,但今日便是大赵败了,也会退回汴梁,再立新君,死战! 汴梁败,便退守两淮! 再败,则守江南! 江南不保,就守广南路! 若是连广南都守不住,那便退守琼州! 凡我大赵军民,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 朱太后话说的豪气干云,可边上的官家赵谌却是急了眼,张嘴支支吾吾,无奈就是说不出话来。 张平安亦是低头沉思了片刻。 朱太后方才所说的事,大赵那帮子文官还真干的出来! 便是朱太后和赵官家,今日临阵投降了都没用! 估计那帮子书生会高呼着,“臣正欲死战,官家何故投降?既然官家投降,那臣便再立官家,死战!” 张平安光想想都是头大。 张平安有生之年,没兴趣在这片土地上搞什么几百年一轮回,朝代更迭的把戏。 世界这么广阔,可以去征服的地方多的是,何必区居于一隅? 张平安心下已定,便追问道:“我可以放回官家,也可立刻撤军燕云,但太后可否让我安心?” 朱太后来时,本已准备引颈受戮,听到张平安如此说,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朱太后待回过神来,试探道:“靠山王郡想来回燕京之后,便要登基为帝了吧!” “正是!” 事已至此,张平安索性也放开了,“手下人冒着杀头的风险过来救我,我没有道理不给人家一个从龙的机会!” “理当如此!” 朱太后面色很是平静,好似张平安登基为帝,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随即,朱太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来,“靠山郡王放心,要是谌儿能够平安回京,今后也有我垂帘听政。 他日若我不在,谌儿若有子嗣,则有子嗣继位; 若无则另选贤能为帝,尊其为太上皇!” 张平安同情的看了眼赵谌,这是要被圈禁到死的节奏嘛,而后者面上已是一片惨白。 “吕相公,请动笔!”朱太后转头又看向吕好问,后者忙取出了黄绫与笔墨。 朱太后待吕好问准备妥当,便自顾自的说道:“靠山王乃官家义父,他日登基,便与大赵父子相称。 靠山郡王所立为父之国,大赵为子之国! 按昔日檀渊之盟旧例,大赵年年上岁币,两国疆土便以白沟为界。 世代交好,永不侵犯! 靠山郡王,祖宗之地,不可轻弃,其他皆可商量,唯有寸土不能相让?” 朱太后说罢,便紧张的盯着张平安。 大赵北方诸路,张平安手下亲信可是掌握了不少地方实权。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 “便按太后所说,以白沟为界,但我在大赵的部属家眷愿意北上燕云者,大赵不可刁难!” 张平安对于两国疆土分界没有过多意见,反倒提出了另外的要求。 张平安自信凭着手中长枪,胯下战马,天下大的很,够他打一辈子的! “好!” 朱太后亦是没有二话,很爽快的便答应了下来,“邵押班用印!” 大押班邵成章取出印玺,盖在了吕好问草草书写的两份黄绫之上。 靖康年,赵徽宗六玺多失落于战火,唯有大赵受命之宝尚存。 邵成章用的便是大赵受命之宝。 “吕相公,麻烦与阵前高声宣读!”朱太后吩咐了一声后,又取了另一份交予张平安,“靠山郡王,如此可愿放人!” “武二哥,放人!” 张平安示意了一下,武松便将官家赵谌推了过去。 大押班邵成章赶忙上前接助了官家赵谌。 待吕好问在阵前宣读完圣旨,禁军齐齐松了一口气,马上便欢呼了起来。 不用兵戎相见了,真好! 漫天的欢呼声中,朱太后默默注视着张平安登船离去。 终究还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