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道,顺义军,马邑。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一千余骑从马邑东面风尘仆仆而来。 韩世忠自从得了岳飞的许诺后,立刻领着麾下亲卫一人三马,自白沟河日夜兼程朝着马邑赶来。 马邑城距离白沟河约有四百余里地,韩世忠一路换马不换人,硬是只花了五日功夫,便带人杀到了城下。 “来几个不怕死的,去马邑城下喊话,让那吴玠出来,就说俺要和他一战!” 韩世忠随口吩咐了一声自家亲卫后,便就地调息了起来。 数日奔波,可把他累的不轻,稍后还有场恶战等着他呢。 随后,几个胆大的亲卫自韩世忠军中冲出,到了马邑城下,便放声喊了起来,“俺家镇远公到了,城上的兄弟麻烦捎个话,让吴经略出来一会。” 几个亲卫只当韩世忠又犯了浑,却是决口不提阵前单挑的事情。 现在都什么朝代了,谁还玩单挑的把戏? 马邑城头的西军将官本欲下令放箭,但听到城下乃是熟悉的陕西口音,便熄了念头,转而好奇的问道:“镇远公?莫不是那泼韩五到了?” “哈.....城上的兄弟,你也听过俺家将爷的名头?” 几个亲卫丝毫没有觉得对方冒犯了自家主将,反而嘻嘻哈哈的跟着笑了起来。 “切,泼韩五嘛,西军中哪个不认得?你们先候着,俺让人去传话!” 那将官笑骂了几句,便吩咐手下人去通知吴经略了。 不过片刻,经略使吴玠已是带着自家兄弟吴璘站上了马邑城头。 韩世忠见正主出面了,轻轻一夹马腹,胯下战马便驮着他来到了阵前。 隔着一箭之地,韩世忠大声吼道:“吴晋卿,泼韩五在此,你可敢出城一战? 你若胜了,俺韩世忠把头输给你! 若是败了,你便乖乖退回陕西六路!” 韩世忠喊罢,还不等吴玠回话,便策马绕着马邑城跑了起来,口中更是高呼不断。 “西军兄弟们,俺韩五也是陕西六路出身,大家都是同乡,断没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 “北面的党项人已经杀过来了,你们莫不是要和那西夏贼子一起对付自家人不成?” “吴晋卿有种的俺们出城单挑,也免得同乡见血!” 吴玠兵多,马邑城小。 马邑城内只驻扎了吴家兄弟的本部兵马,其余各路西军则是安营扎寨于城池的两翼,成掎角之势。 韩世忠声如雷鸣,城外各路西军立时闻风而动,全都乌泱泱一大片聚集在了营寨前。 而韩世忠的话,更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吴经略出来一战!” “对头,老乡不打老乡!” “一战定输赢,不能便宜了西夏贼!” 城外营寨中的兵丁,跟着韩世忠便鼓噪了。 除了陕西六路和党项人杀了上百年,双方间的血海深仇这一原因外。 死要钱! 卖队友! 也算是西军的老传统了。 大军有此表现倒也不为奇。 “该死的!” “好一个泼韩五,敢乱我军心!” 城头,吴璘看着阵前耀武扬威的韩世忠,不忿道:“大哥,城上有床子弩,俺让人放上一阵箭,将这泼韩五赶走了事!” “莫要轻举妄动!” 吴玠微微抬手制止了自家兄弟,忽的将身子探出箭垛外,大声回道:“泼韩五,旁人怕你,我吴玠可不怕!且在城外侯着,等我出城,取尔的首级!” “大哥万万不可!” 吴璘闻言,瞬间大惊失色。 这都啥年月了,谁还玩阵前斗将这一套? 但,无论吴璘如何苦劝,吴玠就是一意孤行。 随着马邑城门大开,吴玠单枪匹马就从城中杀了出来。 “来的好!” 韩世忠哈哈大笑,轻轻一磕马腹,径直便迎了过去。 两马相交而过,两杆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 而,两方的将士却是全都傻了眼。 这真的是要阵前斗将? 就在众人恍惚间,两匹战马已是驮着韩世忠与吴玠撞到了一起。 韩世忠和吴玠二人更是不多话,各自举枪便往对面狠狠刺去。 “砰……” 一声闷响,两杆长枪方一碰即分,而两匹战马则是带着主人远远的相背而驰。 “好力气!再来!” 韩世忠调转马头,再次发起了冲锋。 “哪个怕你!” 吴玠亦是不曾示弱,举枪来战。 吴玠从军要比韩世忠略晚一些,他一伍,耳边便时常听人提起泼韩五的大名。 吴玠一向自视甚高,自诩从不弱于旁人。 今日倒是要与那波韩五好好战上一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马蹄阵阵,双方围观将士呐喊不断。 整个马邑城全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韩世忠与吴玠二人打的兴起,来回反复冲杀了二十余合后,却是难分胜败。 忽的,就在两马相驰而过时,吴玠突然打马直奔城门跑去。 韩世忠也不追赶,勒住了战马,仰天哈哈大笑,“吴晋卿莫要跑得太快,俺不追你!” 韩世忠笑了一阵,再次绕城跑了起来,“对面的杀才都给俺听仔细了!吴晋卿跑了,俺可要去打西夏贼!尔等家中可有与党项人的血仇要报?可想要足够的钱财?可敢跟俺去杀出个封妻荫子,世代的富贵?” 韩世忠用尽力气的吼出最后一句话,便打马回营去了。 三日后。 马邑城内一片喧哗。 吴玠竟然真的率军自马邑退出,返回了陕西六路。 大军行至半路,兵马总管李孝忠带本部兵马北逃,投入了韩世忠麾下。 经略使吴玠只是象征性的派人追了一阵,便不再多管了。 “好!得少严两千骑相助,胜过千军万马!待他日功成,公侯可期!” 韩世忠拉着李孝忠手,张口便画起了大饼。 本是随口一说,平白却得了两千铁骑,韩世忠怎能不喜。 途中,梁红玉望着韩世忠,几番想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红玉,有话直说,莫要扭扭捏捏?”韩世忠似有所查,直接便点了出来。 梁红玉鼓起勇气道:“良臣,你怎知吴玠会退的?” 韩世忠摩挲着下巴回道:“无论是岳鹏举也好,吴晋卿也罢!全是官家的昔日旧部,那大赵朝廷里的相公估摸着是装模做样,不想打吧!俺只是给他们个台阶下而已!” “啊?” 梁红玉呆愣愣的望着韩世忠的背影,想不到这个以武力闻名的男人,竟还有如此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