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的三月份还有点冷,天气算不上顶好,但如果是置身于烧着暖气的房间里,又会觉得有点热。 这是因为济南的春天来了。 尽管济南的春天不像冬天和夏天一样冷热显著,而且时间很短,但并不意味着它并不存在。 河野月次郎一整天都没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就连中午饭都是让卫兵去食堂帮他带回来的。 国民政府特派员和红党徐司令的会晤就在眼下,随时都有可能需要他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判断以及发布命令,所以就算是给他摆下满汉全席候着,他都没什么心情赶过去喝一杯。 大事要紧,大事要紧啊…… “这个点了,还没找准红党徐司令的具体位置,也不确认国民政府的特派员究竟是谁,薛彪这个人的能力实在是非常有限啊……” 傍晚六点多钟,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河野月次郎有点在办公室坐不太住了。 因为国民政府特派员到目前为止还没现身的缘故,特务机关的人目前还在进出济南的各个渠道哨卡上蹲守,在大观园附近把红党的徐司令找出来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薛彪的身上。 长时间的等待,让河野月次郎渐渐对薛彪有点失去耐心了。 他甚至动了调拨一批皇军换上便装,赶去大观园亲自搜寻一番的念头。 就在这种念头在他心里以不可遏制之势疯长起来的时候,本多澜忽然兴冲冲的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机关长,好消息!红党徐司令的位置已经确认了!” “纳尼?” 河野月次郎大喜过望:“真的假的?确认了?” “是真的,已经确认了!” “薛彪那边本来已经做好打算,等着鬼头护送国民政府的特派员抵达大观园的时候,通过看他最终把人送到什么位置,来确认红党徐司令的位置。没成想就在刚刚,他发现红党济南工委的一把手,一个人称老孙的青年匆匆忙忙的赶去大观园,并且敲响了一家商铺的门。” “然后,他就发现老孙进入那家商铺跟一个人亲切握手,而那个人就是他跟丢了的徐司令!” “哟西!” 河野月次郎心花怒放:“找到了就好!现在就缺一个国民政府的特派员到场,就算人齐了!对了,后来呢?老孙和徐司令留在那家商铺了,还是随后离开了。” “留下了!老孙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本多澜深吸一口气:“如果薛彪判断无误的话,国民政府特派员跟红党徐司令的会晤地点,应该就是在那家商铺!” “他们双方到了咱们大日本帝国皇军掌控的地盘,就是见不得光的地老鼠,也只配随随便便找上一家小商铺会晤一下!” 河野月次郎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迈步来到办公室里高悬的巨型济南地图前面,取过一根木棍,点中大观园的位置仔细看了看:“不过从安全和便利的角度来考虑,大观园这个位置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里人来人往,非常容易安插眼线秘密观察各方面动向,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及时安排撤离。” “而且大观园内部地形复杂,外围区域除了紧邻的大纬二路视线比较开阔之外,其余方向遍布大街小巷,非常便于藏匿和逃窜。” “不过可惜啊,如果他们会晤的时间安排在白天是这个样子,一旦过了晚上九点钟,这些优势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了。” “除了大观园北侧的剧场、说书场、舞厅等等娱乐场所之外,晚上九点以后,大观园内部的商铺大都关门打烊了,只要咱们派重兵进入大观园,他们插翅难逃。” “对了高主任,薛彪说红党的那个徐司令现在是在哪家商铺?” 本多澜开口:“徐司令现在是在……” 她话没说完,河野月次郎的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廖文克拄着文明杖走了进来。 手里,还拎着几份打包好的饭菜。 本多澜眼神一亮,下意识的迎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饭菜:“廖总顾问,您不是下班回去了吗,怎么又赶了过来?” 廖文克微微一笑:“今天是国民政府特派员和红党徐司令会晤的日子,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本次行动,但毕竟全程都在关注,有些不太放心。而且,我也担心你和机关长,还有吉野君忙于公事,没工夫好好吃饭,所以让厨房打包了晚餐带过来,咱们一块儿对付一口。等忙完正事,我再专门摆几桌,给咱们大家庆功!” 本多澜听他这么体贴,心都要融化了:“廖总顾问,您考虑的真周到。” 河野月次郎哈哈一笑:“要不说整个特务机关就数廖桑的心思最为细腻呢!你还别说,我跟高主任还真的是没顾上吃晚饭。” 廖文克也笑了:“正好,咱们一块儿吃!对了,吉野君呢?还在外面忙,一直没回来?” “没回来,我们暂时只是锁定了红党徐司令的具体位置,国民政府的特派员会通过哪个渠道赶过来还不清楚,所以吉野君还在一线坚守。” 本多澜一边说一边在茶几上把三份晚饭打开。 廖文克挑挑眉梢:“已经锁定红党徐司令的具体位置了?薛彪锁定的?” “是!薛彪前几分钟刚刚来电话,说红党的徐司令目前就藏身于大观园西南角位置的玉祥棚匠铺。” “玉祥棚匠铺,那是个什么商铺?” 廖文克脸上划过一丝丝的疑惑。 此时还在巨型地图前面的河野月次郎下意识的挪动手里的木棍,在地图上的大观园区域找了找,并最终把棍头定在了明确标注着的“玉祥棚匠铺”五个字上。 然后,他脸色惨变:“玉祥棚匠铺?” 听他声音隐隐有些变形,本多澜诧异的看他一眼:“是的,就是玉祥棚匠铺。机关长,有什么不对吗?” 河野月次郎恍若完全没听到她的问询,疾步冲回办公桌前,一把抄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莫西莫西!我是河野!你们那边一切正常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电话那头的人被问蒙了:“异常?没有啊!我们这边一直都很正常,没发现任何异常。” “你确认?” “确认。” “日常巡逻一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我们每半个小时就会巡查一遍整个大院,同时还会对库房进行一次巡查,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 对方很是疑惑,犹豫了一下:“机关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们那边务必提高警惕,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如果发现任何异常,务必第一时间汇报!” “哈伊!” 撂下话筒,河野月次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本多澜明显感觉到他身上依旧环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气息,忍不住好奇开口:“机关长,怎么了?玉祥棚匠铺……是不是……” 不管是她还是廖文克,其实都能看得出来,河野月次郎紧张的就是玉祥棚匠铺,因为他开始紧张是从本多澜提及玉祥棚匠铺的时候开始的。 这么明显的事情摆在大家伙面前,河野月次郎是藏不住的。 他深深看了廖文克一眼,终于还是张了张嘴:“玉祥棚匠铺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关键一点在于,与这个玉祥棚匠铺一墙之隔的地方,是我们山东特务机关的秘密弹药库。” “秘密弹药库?”本多澜不禁有些失神。 廖文克也明显的愣了一下:“机关长不对吧?我们的秘密弹药库不是在我们办公大楼背后吗?怎么会在大观园附近?” “我们上报给司令部的材料,的确是说秘密弹药库在办公大楼背后,但是廖桑应该也知道,抵抗皇军的匪逆无处不在,谁也不敢保在我们特务机关或者司令部有没有他们的眼线。” “因此一旦付诸于文字的资料,很难确保不会被他们窃取、发现。” “所以,我们办公大楼背后的所谓秘密弹药库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空壳,随时预备着接受那帮匪逆们贪婪的目光!” “但事实上,我们的秘密弹药库是在大观园附近的一个院落,跟玉祥棚匠铺只有一墙之隔。” “大观园繁华之地,人来人往人潮汹涌,一般人很难会想到,我们会把那么危险的弹药库设立在那个位置!” 河野月次郎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听高主任说红党的徐司令居然一直都在玉祥棚匠铺的时候,有一个瞬间产生了一点错觉,我……我怀疑所谓国民政府特派员和红党徐司令的会晤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们特务机关的秘密弹药库!” 廖文克脸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帮匪逆为了对付我们,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让他们摸上我们秘密弹药库的踪迹,肯定会想方设法给我们破坏掉!” “廖总顾问说的没错,不过,我觉得就算有这种可能,可能性应该也不会太大。” 河野月次郎看了本多澜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国民政府那边的人不好讲,他们军统济南站的站长鬼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让他嗅到弹药库的味儿,他肯定会不管不顾的给我们炸掉。” “但是红党不能。” “红党一向注意保护平民百姓的安全,而大观园作为商埠区的繁华之地,那里及其附近大一片区域内的平民百姓数量太多了,红党绝对不会为了破坏我们的秘密弹药库,而把那么多平民百姓的死活抛诸脑后。” “最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特务机关秘密弹药库设置在玉祥棚匠铺隔壁的事情,整个特务机关知道详情的人应该寥寥无几吧,那帮匪逆们获取准确消息的几率很小不是吗?” 本多澜的分析深得河野月次郎的心。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高主任说的非常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廖文克唱了一个反调:“机关长,无论如何,秘密弹药库的存在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任何发生在周边的情况都值得我们警惕。要不要找人实地去检查一下,确保一下弹药库的安全?” 河野月次郎想了一下:“也好,反正国民政府特派员和红党徐司令的会晤应该就在大观园,我们也该提前做点准备了!” 一刻钟后,留守特务机关的大部分皇军全都被召集起来,以每一个整编小队为单位,分数路先后出发,秘密向大观园方向前进,并以玉祥棚匠铺所在的区域为中心,就近找寻小街小巷,悄悄潜伏下来。 与此同时,河野月次郎和廖文克、本多澜统一换上便装,驱车来到大观园北门附近停下,然后自北向南,步行穿过大观园,向玉祥棚匠铺方向前进。 此时正值大观园夜间生意最为火爆的时间段,园区内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跟丁林在玉祥棚匠铺附近徘徊的薛彪无意中发现了河野月次郎、本多澜和廖文克的身影之后,不禁头皮阵阵发麻。 不是说好了等国民政府的特派员赶到之后,再等他和红党的徐司令会晤并初步达成一定共识的时候再动手吗,他们三个怎么来了? 情况有变? “丁林,你到靠近大纬二路方向的那些商铺再转转,看看四周情况有没有什么变化?我到那边转转。” “好!彪子哥,咱们老规矩,分头行动!” 丁林摆手走人。 等他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以后,薛彪快速迎上河野月次郎他们,沉声开口:“机关长,廖总顾问,高主任,你们怎么来了?” 本多澜跨前一步,压低声音询问:“薛彪,玉祥棚匠铺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呃,没有。” “那周边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周边啊?应该没有。就是玉祥棚匠铺隔壁的小夹道里经常有拉运沙石泥土的板车进进出出。” “纳尼?” 河野月次郎心里一跳:“拉运沙石泥土的板车?干什么的?拉运什么沙石泥土?” “说是旁边一家当铺的老板在挖地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