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22日的凌晨,李茂祥一直惦记着火车的事,一晚上没睡踏实,干脆早起,准备卸了门板,去太平街问问豆汁出锅了没有。 虽然还是倒春寒的天气,但日光一天早过一天,勤劳的人们自然也就能早一些看到新一天的希望。 “咦?” 门板卸一半,李茂祥忽然发现,有扇门板上钉着两个铁家伙。 这俩铁家伙长得一模一样,但模样看着有些古怪,说飞镖不是飞镖,说钉子也不像钉子,不知道是什么? “看着有点眼熟啊……” 李茂祥把那俩铁家伙拿在手里看来看去看不出名堂,倒是看到烟纸店旁边一个街边的背风处里忽然站起来一道人影。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什么地方的人影看着都灰蒙蒙的,尤其这人影伸了个懒腰,居然朝烟纸店这边跑过来,不由得把李茂祥吓出一身冷汗。 来个特务或者鬼子持刀拿枪的枪枪要命都没这一幕渗人! 这什么情况呀! 那人影噌噌噌进了烟纸店,不等李茂祥发问,就已经在灯下转回身来:“李爷爷,是我,小余!” “小余?” 李茂祥跑回店里,不无错愕的望着她:“小余,这才几点啊?你怎么过来了?” 余初夏挠头:“我都过来两个点了!我一直惦记着昨天晚上是不是真有一个叫谢奎的火车司机,载着鬼子的军饷南下,怎么也睡不踏实,想着有消息的话您这边肯定比我早知道,所以就早早过来了。” “你这孩子太心急了,真有消息我肯定会联系你的。这么冷的晚上,在外边待了俩小时,一定冻坏了吧?快坐下,我给你倒碗热水暖暖身子……” 两人正说着,店门外忽然再次响起脚步声。 陈老师随后风风火火的闯入店里。 “老李……那个老李老板正好你起来了,昨晚烟抽完的早,大半晚上没抽,憋得我没着没落的,快快快,快给我拿包烟抽抽!” “……” 李茂祥猜着他一大早过来,很可能是有火车的消息,只是见有余初夏在,所以临时改了口。 而余初夏虽然没猜这么详细,但也看得出来,陈老师不是烟鬼,所以不无嫌弃的撇了撇嘴:“别装了,你不是买烟的,我才是!我买完了我要走了,你们有什么悄悄话自己留着说吧!李爷爷我先走,回头我再来找你。” “好好好……” 李茂祥送她出了门,再回头就迎上了陈老师好奇且警惕的目光:“老李同志,刚刚那是谁?她说的那个话是什么意思呀?” “陈老师,小余的事情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急。你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事?好事?” “对!好事!大好事!” 陈老师进门时那股子兴冲冲的劲头又回来了:“我凌晨三点钟刚刚接到的消息,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的同志们,昨天晚上摸上谢奎开的那列火车,果然找到了两车厢的现大洋。” “真的?那说明我昨天的消息没有问题呗?” “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因为事前咱们没有这份信心,所以自卫团的同志们准备不够充分,人手不足,赶在火车开到泰安站之前,只卸了一个半车厢的现大洋!另外,还意外缴获了两挺机枪和五千发子弹!” 李茂祥乐了:“嘿!还有意外收获!” 陈老师苦笑一声:“说是意外收获没错,但说不是也不是不可以。鬼子在那两节车厢里布置这两挺机枪,原本是用于应对突发状况的,结果咱们的同志摸进车厢后,里头的鬼子机枪手都没能打出一发子弹。事后,自卫团的同志检查过之后才发现,枪里缺了零件!” “缺零件?” “是的,缺了撞针!没有撞针,那两挺机枪就是两坨废铁,摆设!” “这可未必!” 李茂祥轻轻吐出一口气,摊开了手掌。 看着他掌心里躺在的那两个铁家伙,陈老师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老李同志,这两枚撞针怎么在你这儿?” “陈老师对不住,您权限不够!” “……” 李茂祥猜得到,这两枚撞针是野草同志为了保护昨晚行动的同志,早早拆掉的,然后又因为不便亲自露面,就把撞针悄悄钉到了他的门板上,希望他能转交给有需要的同志。 野草同志,你太神了! 只是,你是什么时候把撞针卸掉的,又是什么时候送我这儿来的呢,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啊? 李茂祥猜的没错,两挺机枪的撞针,的确是廖文克拆的。 当时是所有现大洋装车完毕,渡边度、吉野少佐和马亮三个人进了车厢,即将结束检查的时候,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滞留在站台上避风的廖文克,启动追音,花费了零点几秒的时候,去车厢转了一圈,把它们拆到了手里,后来又在回到家中,全家都熄了灯之后,把撞针“送”到了李茂祥这边。 他以汉奸的身份建议在车厢加带两挺机枪以备不时之需,是为了向小鬼子表忠心,表明自己为帝国事业绞尽脑汁查缺补遗。 但这并不影响他以红党身份拆掉机枪撞针,避免同志们行动时受到重火力攻击。 两不耽误! “权限不够就不够吧,不过老李同志,这次的情报来源,你不会也不方便透露吧?我跟你讲,这次的情报太了不起了,再有上几次这样的情报,我觉得咱们山东的游击队都要比小鬼子的队伍还要富裕了!” “陈老师,情报来源的问题,我正想跟你探讨探讨……” 烟纸店里,李茂祥正经八百的把余初夏的情况给陈老师介绍了一下。 包括余初夏的来历,余初夏跟廖文克的新仇旧恨,余初夏获取情报的渠道等等。 陈老师的表情凝重起来:“老李同志,这个事理论上是没问题的,只是你说的小余余初夏,她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同志,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做情报工作,是不是不太妥当?” “不瞒陈老师,这个问题我也考虑了很久。小余对廖文克的恨,唯有廖文克一死才能化解,所以即便没有我们,她的处境也是危险的,说不准她随时随地都会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找廖文克拼命。” 李茂祥遥望门外正被黎明光辉浸润的黑夜:“这是一个意志、决心都非常坚定的小女孩,我更倾向于用我们的方式成全她,帮助她,保护她!” 陈老师沉默了一下:“那我考虑考虑,如何根据小余的情况,把这条全新的情报交通线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