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主任这一招驱虎逐狼干得漂亮!” “这是大日本帝国皇军入主中国之后,第一次不费一兵一卒、不花一枪一弹,就消灭了有生敌人的一次典型战例!”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只要开动脑筋,哪怕是坐在办公室里,也能杀敌于千里之外!” “漂亮!干得漂亮!” 邢家茅陀事件传回济南,河野月次郎高兴的再次召集特务机关内部会议,盛赞了本多澜的这次操作,并且提出要就此战例为本多澜向司令部申请嘉奖。 会议室里掌声雷动,就连一向看本多澜不顺眼的情报课青木课长也酸溜溜的说了不少夸奖的话,还说要把情报课课长的位置让给本多澜。 本多澜嘴上保持谦逊,心里却是美得冒泡。 长期以来,她在特务机关取得的所有成绩,往往都会被人自觉不自觉的贴上廖文克的标签,就好像离了廖文克她什么都不是一个样。 这也是她凭自己的头脑和手段,独立取得的一次胜利! 刮目相看,妥妥的令人刮目相看! 会后,本多澜跟在廖文克的背后,钻进了最高经济顾问的办公室。 “老公,你家澜澜又被机关长在会上公开表扬了,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有吗?” “有的,大家都积极发言把我夸成了一朵花,只有你没说话。老公,是不是我这次这个事情没有提前找你商量,惹你不开心了?” 廖文克不开心吗? 不! 廖文克非常愤怒! 52个红党和积极群众啊,本来都在如火如荼的积极组织抗日,偏偏有一则电报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出去,导致他们全部惨遭张敬月部的毒手! 尽管他潜伏在特务机关内部,也不能保证通过各种手段保护好每一个红党和积极群众,但如这次一般,一次性损失这么多战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而这一切,完全出自那个整天黏在他身边喊老公的小女人! 以感情论,廖文克现在恨不能把本多澜碎尸万段,枭首示众! 但理智告诉他,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工作是残酷的,绝对不能在可控的情况下授人以柄,今日之情况下,但凡一丝一毫的不满或者异常的情绪波动,都可能会引起身边这个狡猾的女鬼子的注意和警惕。 “我家澜澜果然是成长了,我开心不开心,都被你轻易看穿了。” “?” “澜澜这次立下奇功,我替你骄傲还来不及呢!只是事出突然,你这份成绩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一直没想到给你点什么奖励!澜澜啊澜澜,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呀!” 本多澜勾着他脖子坐他腿上,吃吃笑了:“我什么奖励都不要,只要老公不要不开心,一直喜欢澜澜,把澜澜捧在手心里就够了!” “这么乖?那我更得好好表示一下才行!你让我想想……” 廖文克歪着脑袋叼上一支烟,等本多澜给他点上之后再次开口:“东方大酒店后厨刚刚聘请了几个沪上名厨,做的沪上本帮菜很不错,今天中午先带你好好品尝一下。下午没什么事的话,我带你出去逛个街,给你买几身新旗袍,顺便搭配几件首饰,你看怎么样?” “谢谢老公!你对我太好了!” 其实吃什么买什么,在本多澜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廖文克真的没有不开心。 东方大酒店近期的确聘请了几个沪上名厨,目前已经到岗,并且正在开展传统本帮菜跟济南本地口味兼容并蓄的研发工作,只待菜品尝试成熟,并获得内部试吃通过后,正式对外推出。 范红美接到廖文克电话通知后,立刻指示这几个沪上名厨准备了几道地道的本帮菜,在廖文克和本多澜双双乘车赶到的时候一一呈上餐桌。 沪上本帮菜讲究浓油赤酱,也崇尚清淡本真的口味,单单摆盘所呈现的出来的效果,就让本多澜食指大动:“老公,这就是沪上本帮菜?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范红美嫣然一笑:“中国菜讲究色香味俱全,色这一关既然已经入了高主任法眼,我有信心香和味两样,也一定不会让高主任失望。廖总顾问,快请高主任坐下呀,您二位尝尝,给点意见!” 廖文克看她一眼:“范老板亲自张罗的,我哪儿敢随便提意见?万一以后不给吃了,我上哪儿哭去?澜澜坐,尝尝符不符合你口味。喜欢的话,今天就敞开肚子吃!” “嗯!那我得先提前去上个厕所。” 廖文克哈哈一笑,目送她出了包间门之后,才冲范红美招招手:“阿姐,寿光县邢家茅陀的事情听说了吧?” 范红美脸色一凝,轻轻点了点头:“我收到消息,说是国民政府的张敬月部干的。” “张敬月能那么精准的锁定邢家茅陀,是因为薛彪提供了详细情报,然后本多澜使用小鬼子的电台通知了张敬月部!” “!” 范红美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个薛彪,他原来只是出卖我们的情报,现在都到了跟小鬼子联手的地步了?他真是该死啊!” 廖文克沉声开口:“我前几天安排的事情筹备差不多了吧?通知鬼头,今晚启动!” 范红美愣了一下,接着使劲点了点头:“好!我们今晚就开始给薛彪挖坑!” 强敌当前,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确认军统济南站的叛徒就是薛彪之后,依着范红美还有鬼头的意思,当晚就要着手除掉他,但廖文克心生一计,想要借用薛彪的叛徒身份做点事。 这事他原本想徐徐图之,尽可能筹划的尽善尽美,力求把事情办得漂亮,既能除掉汉奸,还能从鬼子身上割块肉,最后还要保护好自己的同志不受此事任何波及。 但邢家茅陀惨案警醒了廖文克,除恶务尽,锄奸务早。 叛徒就像是一块毒疮,早发现早根治早利索! 此时的薛彪还不知道有一个断头台正在朝着他加快速度靠近,他正在一家茶楼里忙于应付杨文的诘责。 “彪子,咱多年兄弟,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兄弟的事?” “老杨你什么意思?我薛彪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干对不起兄弟的事了?” “你薛彪什么人,我原来觉得我挺知道的,但我现在觉得我有点看不懂你了你知道吗?前段时间,站长突然要求咱们军统济南站所有兄弟脱离原来住处、工作,紧急转移,站长虽然没有明说,但咱们都不是刚出特工学校的毛头小子,都知道站长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你跟我说,这次紧急转移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 “……” 薛彪沉默了一下:“老杨,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背叛了国民政府吧?” 单个特工被要求紧急转移,说明该特工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或者已经暴露了,全体特工包括鬼头在内紧急转移,则无疑意味着内部出现了叛徒,有把大家全都卖个精光的风险。 诚如杨文所说,大家都不是傻子,只不过大家不知道谁是叛徒,所以在此情况下都保持沉默,静等事态演变罢了。 杨文犹豫了一下:“我没这么问,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寿光县邢家茅陀疑似有红党出没的情报,是我的单线联系人传递给我的独家情报,我连站长都没汇报,单单告诉了你。结果不出几日,邢家茅陀就让人端了,而且是小鬼子发电报通知的张敬月部!彪子,这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薛彪摸起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默默的抽掉了一半:“老杨,上峰要求我们抗日的同时还要兼顾对付红党,这意味着小鬼子是我们的敌人,红党更是我们的头号敌人没错吧?那么你觉得红党在邢家茅陀活动,张敬月部出手出手灭了他们有哪里不对吗?” 杨文有点语塞:“红党被灭掉这个结果没什么不对,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张敬月部收到的电报为什么是出自小鬼子之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告诉小鬼子的?” 薛彪一口抽掉剩下的烟:“如果我说是我呢?” “……” 杨文咬咬牙:“彪子你糊涂啊!小鬼子狼子野心、贪得无厌,就算你跟他们合作,是为了对付红党,也难逃档案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你说你,你这样做对得起党国多年栽培吗?”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做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真的没有意义了?这事一旦让人查出来,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如果听我的,就去找站长主动坦白,我相信多年兄弟,同进退共患难,站长一定会想个法子护你周全!” 薛彪摇头:“可能吗?站长什么人你不知道?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旦知道了这个事情我就死定了!” “那你以为坐等上峰调查出实情,你就能活了?” 杨文想了想:“这样,我陪你一起去找站长!到时候我也替你敲敲边鼓求求情,我相信站长肯定会网开一面的!走!” 他站起身来,掏钱付了茶资,再次招呼薛彪跟着他。 薛彪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茶楼,去到外面街上,薛彪瓮声瓮气的开口:“老杨,你知道站长在哪儿?” “不知道,不过我记得站长说过一个电话号码,可以联系上他。咱们先去找个电话亭给他打个电话吧!” “好!我知道这附近哪儿有电话亭,你跟我来吧!” 薛彪前头带路,领着杨文转身扎进旁边的小胡同,然后七拐八拐,过了好一阵都没看到电话亭,更没看到道路的尽头在哪儿。 “彪子,你到底带我去哪儿?不是找电话亭吗?” “对啊,就是找电话亭,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咦?在那儿!” “哪儿?” 杨文下意识的循着薛彪指出来的方向转身看了一眼。 然后没等他在毫无发现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薛彪一刀抹了他的脖子,顺势把他掀进了旁边的水井。 咣当一声,血花在四下飞溅的水花之间若隐若现。 薛彪俯首看着水面下杨文捂着喉咙快速沉底的尸体,眼角悄然湿润了。 他跟杨文认识多年,并肩作战多年,私交更是没的说,堪称虽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所以杨文在明知道站里出了叛徒的情况下,还会毫无防备的跟他出来一起喝酒、喝羊汤、喝茶。 所以杨文在已经猜到他可能就是叛徒的时候,还愿意暂时按捺下向鬼头举报的冲动,单独拉他出来规劝,给他出谋划策想出路。 然而,即便如此,薛彪也不能留杨文。 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拿到廖文克出的一万大洋奖励之后,就要离开了,离开小鬼子的牵绊,离开军统济南站的束缚,天高任鸟飞。 此等情况下,如果依着杨文的意,去找鬼头坦白,他能不能活下来是一回事,但至少确定想走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所以,杨文必须死。 “老杨,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在这个时候把我推进火坑!” “兄弟,对不起……” 薛彪飞快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四下里没人活动的迹象,随即裹紧身上的大衣,快速离开杀人现场,七拐八绕到了外面大街上,找了一个电话亭一头扎进去打通了山东特务机关的总机。 得益于他提供的准确情报,张敬月部在寿光县邢家茅陀一举杀掉52个红党和积极群众,这应该也算是非常不错的战绩了,总强过小鬼子和二鬼子数百数百的出动,最终寸功未立,还要撂下几十具尸体强不是吗? 那么这次的情报算不算具有战略价值的情报?能不能换取廖文克提供的那一万大洋的奖励? “帮我接一下特别侦听室高澜高主任。” “对不起,高主任中午下班离开特务机关还没回来。” “?” 薛彪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现在找本多澜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请问您是哪里?找高主任有什么事需要总机转达吗?” “我下午再给她打吧!” 他计算着下午再找时间联络本多澜,看时间还早,决定先回目前租住的地点休息休息。 刚进院门,房东太太好心开口:“先生,刚才有电话找你。” “哦?哪儿的电话?” “对方没说,不过他当时说过3分钟再打过来,还说如果到时您还不在的话,再隔29分钟打过来。先生,打电话来的是您朋友吧?他说话真有意思,要么5分钟要么半小时,怎么又是3分钟又是29分钟的,太奇怪了……” 3分钟?29分钟? 薛彪瞳孔微微一凝。 因为他知道这些特定的时间指向一个日期:3月29日! 军统成立的日期,就是1938年的3月29日! 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是……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