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38年的4月份，红党方面就已经收到消息，说鬼子启动了一个绝密计划。 　　 当时，计划名称不详、内容不详、执行人同样不详，仅仅知道该计划规模空前，涵盖包括济南在内的北平、天津、青岛等华北区域重要城市。 　　 经数月调查，红党也仅仅搞清楚了该名称叫做“冰山”，但除此之外，计划其余细节，依旧一无所知。 　　 诚然，很多玄之又玄的事情一旦说破了其中的关键性要素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失去其神秘性，但如今属于是关键性元素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情况，大家两眼一抹黑，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作为该计划的调查人员之一的廖文克，每每想起鬼子的这个冰山计划，总感觉如坐针毡，放眼望去，如有风云压境之感。 　　 “暂时还没有更多进展。鬼子这个计划藏得太深了，各地同志想尽了办法，也难以窥见真容万一。” 　　 许强皱起眉头，看了廖文克一眼：“你这边呢？还是没有进展？” 　　 廖文克摇了摇头：“一个计划的执行，无外乎两个基本要素，一个是人，一个是经费。” 　　 “我暗中调查了特务机关从1938年三月份至今的人员调动，除了酒井英夫有几个月号称以私人原因请过假，行踪不明之外，其余人员的活动轨迹基本上都是清晰的。” 　　 “而经费方面，也没有发现任何大笔资金的异常支出。” 　　 许强挑了挑眉梢：“有没有可能是鬼子从别处调集的经费？” 　　 “就算是从别处调集经费，记录上也会有痕迹。经费的进进出出能绕过特务机关的账面，但经费的调动，总需要有机关内部下发的命令。” 　　 廖文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体感觉上，这个冰山计划就像是一个幽灵计划，人员活动迹象没有，经费往来也找不到踪迹，完全无迹可寻。” 　　 “……” 　　 许强听他这么说，重新皱起了眉头。 　　 不比其他城市潜伏的同志们，廖文克在济南特务机关的身份、职位，决定了他能够接触到足够深的资料、档案。 　　 如果连廖文克都找不出冰山计划的轨迹，那这个计划真的是……太神秘了。 　　 冰山计划……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 　　 “机关长，余初夏的左手笔迹已经顺利拿到了。” 　　 “很好！让人鉴定了吗？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已经找鉴定专家比对过她的笔迹和纸条上的笔迹，基本可以确定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说，余初夏并没有伪造这张纸条……” 　　 深夜的特务机关里，渡边度听取了高澜的单独汇报，心头不禁悄悄一松。 　　 如果最终证实那张疑似准备向大日本帝国皇军投诚的纸条，是出自余初夏的伪造，那就说明余初夏的身份有问题。 　　 这太可怕了。 　　 要知道，余初夏明面上的身份是廖文克的三姨太，而且非常得宠。 　　 假如她另有身份，理应受过非常专业的潜伏训练，有心从廖文克嘴里打探情报的话易如反掌。 　　 这等于是抵抗皇军的匪逆们，在特务机关的内部安插了一双眼睛、一双黑手！ 　　 “好啊！很好！” 　　 渡边度抿紧嘴唇：“余初夏没有问题那是再好不过了……” 　　 高澜眨眨眼睛：“机关长，如果初夏没有问题，那您有没有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这张纸条的事？” 　　 “？” 　　 “初夏没问题，这张纸条也就没什么问题。这也就意味着，的确有人准备向皇军投诚。” 　　 “你提的这一点，我的确曾经考虑过，不过有一个细节我想不通。” 　　 “哪个细节？” 　　 “今天在茶楼，打响第一枪的不是我们，是鬼头！” 　　 据酒井英夫后续详细汇报，他接到行动队副队长麻六的电话汇报之后，第一时间调集行动队其他成员以及一批皇军火速赶赴鬼头出没的茶楼，并第一时间完成了街面上的包围。 　　 然而，仅仅是包围，并未发动袭击。 　　 真正发动袭击的人，是鬼头，是他突然暴起，掀翻一张桌子，然后作为障碍物开始朝着皇军开枪。 　　 “机关长，我们站在比较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待投诚的问题，不可否认，这是一种对国民政府的背叛，没错吧？” 　　 “背叛这种事，光不光彩放在一边，首先是背叛者的心理总有种杯弓蛇影的紧张与警惕。尤其是，在投诚尚未被接纳，乃至于尚未谈妥的情况下，忽然被包围，投诚不被接受的担心，难免会迎风疯长。” 　　 “换了是我们处在鬼头的位置上，第一反应也会是开火出击，然后想方设法的逃离现场。” 　　 高澜的剖析，渡边度基本认同：“那三姨太呢？鬼头临走前为什么开枪打了她？” 　　 “恨！如果他联络初夏约见面谈事，结果不但初夏到了，酒井君也到了，那么自然是初夏出卖了他。他肯定恨死初夏了，恨不能打死初夏的程度。但他还想着下一步走初夏的路子继续谈，所以才没有一枪打死初夏，只是将其打伤，算是给初夏一个教训，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样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渡边度谨慎点了点头：“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假定鬼头准备投诚。高副课长，你觉得鬼头有可能投诚吗？” 　　 “……” 　　 高澜沉默了好一阵：“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如今之中国，半壁江山已经是皇军的天下，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国民政府方面的人历来在忠诚度上都有待商榷，不排除鬼头弃暗投明的可能。” 　　 早些时候，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高澜还曾经提出过另外一种可能，说军统济南站另有其人想要投诚，被鬼头察觉除掉，并代替他来跟余初夏会面。 　　 然而这个猜测现在看来有些站不住脚，主要是无法解释鬼头出手，为什么对特务机关的人员造成的伤亡那么轻的问题。 　　 所以高澜猜测的天平不禁朝着鬼头真投诚的方向开始倾斜。 　　 总之，在没有面对面把话说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通知下去，近期如果与军统济南站的人有所交集，可以适当放放水，不要赶尽杀绝。” 　　 “机关长的意思是，向他们释放友好的信号？” 　　 “是啊！经过今天的事情，鬼头近期应该不会再尝试联络任何人投诚，但并不妨碍我们用行动告诉他，大日本帝国皇军是仁慈的，随时张开怀抱欢迎他！” 　　 站在济南特务机关机关长的角度上看，渡边度的想法是好的。 　　 但是下面的人在具体行动期间，执行他这个想法的时候，不可避免的遇上了一些麻烦。 　　 因为在济南抵抗皇军的力量不只有军统济南站的特工，还有红党方面组织起来的仁人志士，但他们发动抗日行动的时候，不可能在额头上贴好纸条表明身份，告诉鬼子和特务们我是军统或者我是红党，因此鬼子和特务们也就无从判断应不应该放水。 　　 于是基于宁可错过不可做错的原则，鬼子和特务遭遇任何抗日行动的时候，都在一定程度上放了点水。 　　 比如追捕力度轻一点，哪怕是发现了对手逃跑时无意中留下的蛛丝马迹也装作没看到； 　　 比如开火还击的时候，枪杆略微抬高几度，枪声叭叭的响得挺激烈，子弹却是擦着对手的头顶乱飞…… 　　 还比如…… 　　 总之，鬼子和特务们的的确确是用行动向抵抗皇军的力量彰显了仁慈之心，并晦涩表明了随时欢迎对手投入己方怀抱的态度。 　　 然而遗憾的是，抗日一方完全无动于衷，抗日行动愈演愈烈。 　　 “老周，你就这儿等着吧！我逛完之后，再招呼你进来帮我搬东西！” 　　 “好的，夫人！” 　　 冬日的一个上午，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到芙蓉街停下，唐夫人给司机交代一声，拧着腰走去了旁边的绸缎庄。 　　 唐杨笃于1939年1月13日正式接任省公署省座一职，唐夫人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成了高高在上的省座夫人。 　　 但唐杨笃是个很懂眉眼高低的人，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今天全部源自济南特务机关最高经济顾问廖文克的举荐，日后能不能长期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还要看廖总顾问是不是持续支持他，所以一直以来始终不忘嘱咐唐夫人务必搞好跟三姨太余初夏的关系。 　　 再就是，唐杨笃虽然坐上了省座的宝座，但日后工作的开展，还需要特务机关诸多要员的首肯、一些得力手下的大力支持，这些关系也要时时维护，不能出任何差错。 　　 适逢春节将至，是各家各户添置新衣服的时候，所以唐夫人今天来绸缎庄，就是想选购一批精美昂贵的绸缎，准备作为礼物分别送给不同的夫人、太太、小姐们。 　　 她在绸缎庄里一直转悠了两个小时，让伙计按要求给不同的绸缎配了礼品盒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指挥伙计帮忙把司机老周叫进来，帮着她把礼物全都搬到车上去。 　　 唐夫人今日的消费，对于这家绸缎庄来说，属实是大客户无疑，伙计听了吩咐，当即一溜烟的跑出门叫人，然后过了半分钟，又一脸疑惑的归来，告诉唐夫人没找到人。 　　 “没找到人？人呢？这个老周，也算是我们家老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让他在外面等着他居然不见了！是不是不想干了？” 　　 已经贵为省座夫人的唐夫人，平时固然没有端着架子不放下的臭毛病，但今时今日的确是有点上火了，于是她吩咐绸缎庄的人帮忙把礼物全都送去唐府，随后亲自出门，找司机老周兴师问罪。 　　 结果她出门后发现，不但司机老周没在门口，就连自己家的黑色小轿车也不在。 　　 车呢？ 　　 唐夫人恼火的目光四下里一晃，最终发现不远处一个偏僻的小胡同口上，露着一个车屁股。 　　 她噔噔噔的冲上前去，看车牌确认是自家的车，然后就一头扎进小胡同，想要看看老周是不是在车上睡大觉，然后把他揪起来骂一顿。 　　 结果，唐夫人刚刚走进胡同，就见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吓得哇哇大叫了好一阵，最后把绸缎庄的人给招来了。 　　 绸缎庄的人吓坏了，赶紧帮忙把套在她头上的麻袋摘了下来，重见天日的唐夫人头发凌乱，惊惧不安，哭得跟个疯娘们一样。 　　 唐杨笃得到消息带人赶过来，看到唐夫人这幅样子，不禁大为震怒，勒令警察严查。 　　 警察最终发现，司机老周被人打晕，绑起来扔在了胡同深处的杂物堆里，而唐夫人的车子上，被人用红漆写了一行大字。 　　 【狗汉奸不得好死！】 　　 但这事究竟是谁做的，警察没能调查出来。 　　 此后数日，唐夫人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龟缩在自家，甚至连出一下卧室门都跟偷地雷的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她的遭遇，其实还算是轻的，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另外有些汉奸就没这么幸运了。 　　 商埠区警察局有个小队长晚上喝多了酒，被人蒙了眼绑在树上一顿乱揍，第二天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还在他脖子上发现了被套上去的木牌，木牌上也有一行大字。 　　 【卖国求荣，人神共愤！死有余辜！】 　　 市公署建设部门的负责人被人发现什么都没穿，活活冻死在护城河边，标配一块木牌一句话。 　　 【这就是汉奸的下场！】 　　 此类事件虽然层出不穷，但好歹并未直接打日本人的脸。 　　 特务机关那边知道了之后，大都只是严令地方警察局限期破案，做做样子，有个态度。 　　 一直到日军一处军械库失火，现场留下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日本侵略者滚出中国去！】的标语后，特务机关终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怒了。 　　 “八嘎！这群抵抗皇军的匪逆简直无法无天！我们必须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全都枪毙！” 　　 “机关长息怒，我们的冰山计划正在有序推进中，相信很快就能收到可观的成效！届时，济南抵抗皇军的那帮匪逆，必将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真的吗？那我拭目以待！酒井君，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哈伊！” 　　 PS：身体不适，今天更新迟了些，明天尽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