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14日下午2点钟,司里街别墅三楼主卧室的卫生间里。 睡醒一觉的廖文克精神抖擞的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准备一会儿去一趟宪兵队城内分遣队。 算时间,唐伯成被抓进宪兵队城内分遣队地牢已经快16个小时了,经过冈本直人安排的打一阵晕一阵泼醒了再打一阵再晕一阵的折腾,再不去拉扯他一把,廖文克担心他会疯。 廖文克不希望他疯,他希望唐伯成能活着看到信义帮被许强一点点侵吞、夺走! 零割肉虽然不怎么疼,但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割肉偏偏又无力反抗的时候,那种痛苦是难以名状的。 而这种痛苦,恰恰是给予汉奸最好的礼物! “阿震。” “老板,我是阿福。” 廖文克转头望向阿福,清晰的记忆终于从睡醒的大脑之中翻了出来。 昨晚常震把朱圭山送去吉野少佐的寓所,回来拿唐伯成口供的时候,给他请了一个假,说是有什么事要去处理一下,然后就再没见过。 “阿福,阿震还没回来吗?” “没有……老板,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请您尽管骂我。” 廖文克摆摆手:“你挺好的。通知备车,扶我下楼吧!” 管家得了信儿,立刻让人把车开到主建筑门口,然后在楼梯口侯着等廖文克下楼后,殷勤的服侍穿外套。 “老板,二姨太上午回来过,送来一些小蛋糕,说是上次跟您去凯旋大酒店参加省市两级公署的庆祝酒会,发现您喜欢吃这一口,专门去买了些送回来。您看要不要吃一口?” “……” 廖文克转头看他一眼,心里感觉怪怪的。 仔细想来,这种感觉并非现在才有,昨天晚上即将离开大观园舞厅的时候,二姨太为了他说的一句话,噘嘴撒娇表不满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怪怪的感觉了。 一个遭受过原身廖文克公然侮辱的女人,一个未婚夫被廖文克命人装麻袋沉河的女人,真的能忘记仇恨,心甘情愿的给他做二姨太? 还惦记他爱吃什么,专门给他买? “二姨太这么乖?她人呢?” “她知道老板昨晚一夜未睡,正在楼上休息,就先回酒店去了。” “有心了。” 廖文克瞄一眼管家让下人取过来的小蛋糕:“先放着吧!等我忙完回来再吃。” 宪兵队城内分遣队的冈本直人中尉知道廖文克要来,早早的来到大院门口候着。 他昨晚刚刚收了廖文克给的大额存单,心里正热乎着,恨不能把廖文克供起来,生怕怠慢一点。 “冈本中尉,小唐唐伯成还好吗?没打死吧?” “没有没有,您亲自交代留他一命,我打死哪个也不能打死他呀!这不,一直照您吩咐,打一阵晕一阵泼醒了再打一阵再晕一阵,人看着越打越萎靡,但小嘴是越打交代的越多。” “???” “没什么要紧事,我是说他把小时候往流浪汉裤裆里藏蝎子的事,都交代的很清楚了。我出来那会儿,已经开始交代往他家女邻居裤裆里放蛇的事了。” “妈的,跟他一比,我怎么觉得我小时候简直就是活菩萨呢?” “哈哈……”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地牢刑房门口。 借大铁门上的那个火柴盒大小的小窗户往里一看,里面远没有昨晚热闹,唐伯成家人以及手下全都不见了,只有唐伯成一个被捆在刑架上。 挨了十几个小时的鞭子,又被身后两边的火盆烤了十几个小时,唐伯成眼皮蔫蔫的,有点睁不开,两个嘴唇上全都是爆开的白皮,裤裆里还挂着一圈圈的尿碱。 看上去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可惜了,不能把他现在这副模样拍个照片登个报,给那些受过他欺凌、荼毒的百姓看一看解解恨…… “不是说正在交代问题吗?怎么没听见动静呢?” “我出去的时候正在交代,可能是又疼又饿,嗓子还哑了,出不来声了。” “嗓子怎么哑的?” “抓回来之后一直没给水喝呢……” 唐伯成的确是因为嗓子哑了,才没法继续交代的。 他感觉哪怕自己轻轻吸入一口空气进入肺里,喉咙都有种被空气割伤的痛感。 因此对他来说,现在有没有口吃的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他想要口水润润嗓子。 “太君……求太君可怜可怜我,赏口水喝吧……太君……” 呢喃一般的哀求从唐伯成的口中飘出,包含了他内心深处最最强烈的渴求,然而无数次的渴盼又无数次的失望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有口水喝的时候了。 恍恍惚惚之间,他看到有只碗被人送到了面前。 碗里有粼粼水光,透着生命的力量。 “水?……水!水!……” 唐伯成努力向前伸头,就着再次向前递了递的碗沿儿就是一通牛饮。 一大碗水下肚,立刻舒服多了。 再抬头,影影绰绰的看到给他送水的那人赫然是…… “廖……廖秘书长?” “秘书长你姥姥!我你妈是你爹!” 廖文克甩手扔掉手里的碗,接着拿了一张写了字的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随后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再然后,他走了。 唐伯成迷糊的厉害,刚才这一切……是真的,还是我在做梦? 这时候,抡了他十几个小时鞭子的行刑者再次闯入他的视线,开始帮他解绳子。 唐伯成浑身一紧:“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冈本直人走到他面前:“唐队长不要紧张,我们哪儿都不带你去,我们准备放了你。” 唐伯成愣住了:“放,放了我?” “没错,省公署顾问委员会的廖秘书长为你作保,说你对大日本帝国皇军忠心耿耿,绝无可能搞走私生意,破坏皇军的物资管控计划,你一定是被信义帮的账房利用了、诬陷了!你是无辜的!” “……” 此时行刑者已经把唐伯成身上绳子解掉,他浑身肌肉酥麻用不上力气,本来靠麻绳挂在刑架上的身子一时控制不住,整个扑倒在地上,扑倒在撕成两半的那张纸前面。 唐伯成捡起那张纸搭眼一看,这分明是他签字画押的口供。 真的,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我背着干爹跟吉野少佐合作赚钱不带他,明明我私底下无数次的想要搞死干爹,明明我甚至把不尊重写在脸上,不到万不得已连声“干爹”都不喊了,可干爹他……不但在我盼清水如盼甘霖的时候给了我水喝,还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给了我新生! 唐伯成心潮起伏,哽咽失声。 “干爹,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