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冷漠的面对，看她如何操持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在对方的卧室内，陈迁坐在小书桌旁翻看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项开支和繁琐家事，有些用墨笔圈住，视为重要待解决。 　　 比如每星期应去药店给母亲拿药，亦或诊所内需加护对待的病人，很是无聊。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脚步虚浮的杨母面带笑容，给陈迁端来一杯热茶，眉头间有种抹不开的忧愁，想问什么，但是对方晦涩难懂的吴侬口音让陈迁如同听外语一样。 　　 坐了一个多小时，杨慧脱下围裙走进卧室，让陈迁去客厅用饭。 　　 桌上的饭菜并不丰盛，普通人家水平。陈迁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也没有荤腥，唯一的油花是一碟青菜上飘荡着的。 　　 三人围坐在客厅木桌前，平平淡淡用完晚餐。 　　 用完饭，杨慧将碗碟搬去厨房洗干净，而后烧水洗漱、擦桌子、熬药，再度陷入枯燥的家务活中。 　　 直到八点多，她帮母亲洗漱擦拭完手脚，监督喝下苦涩的药汁。又端来热水走进房间，麻利的脱下陈迁鞋袜，打湿毛巾后丢给陈迁让他擦脸，搬来小马扎帮陈迁洗脚。 　　 将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脸上，陈迁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舒适，在这里他可以放下一切戒备。 　　 “说吧，你就是个混蛋。”杨慧用力搓着他脚上的老茧。 　　 陈迁躺在床上：“说什么，混蛋又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我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浑语。”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随便。” 　　 杨慧狠狠掐了掐陈迁大腿上的细肉：“我以为你们都走了，走的远远地，永远也不要回来这里。可你又回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回来，现在我该如何向阿母解释。” 　　 “我当然要回来，这里有敌人。”陈迁坐起身，将冷了的毛巾递给她。 　　 “杨丰呢？” 　　 “他比我舒坦，现在估计在后方，很安全你放心。” 　　 将毛巾打湿拧干擦拭双脚，得到兄长的消息，杨慧也松了口气。 　　 忽然，一沓钞票出现在她眼前，杨慧没有接，而是狐疑的看向陈迁。 　　 “我的工资加津贴奖金，一个月三百元，这里有两千。虽然我手里有不少钱，但那是找别人借的，日后得还给人家，这些钱是我自己的，公归公、私归私。” 　　 杨慧半信半疑，这么一大堆钱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她接过钱塞进口袋里。这些钱都是拿命换来的，谁也不知道能拿多久，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见对方接下，陈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数月不见，对方消瘦很多，脸上的肉都捏不起来了。 　　 “笑一个吧。” 　　 杨慧拿起毛巾丢在他脸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说你只是来见一见我？” 　　 陈迁笑着：“明天能否请一天假，我陪你去百货公司买些实用物品，快冬天了，总得给你买件大衣穿，给伯母也买一件暖和衣物。” 　　 “身上的钱把你裤腰带压塌了，百货公司的商品多贵，我去裁缝店量一身就够了，用不着。” 　　 “去吧。” 　　 “一定要去？” 　　 “不行吗？” 　　 沉默片刻，杨慧回到现实，或者说她演的有些心力疲倦。她不想把这种本该温馨的家里事牵扯进去，可谁让事到如今，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一摊手，杨慧明亮的眼眸死死盯着陈迁：“给我钱，万一你死了，我一个人照顾母亲很难的。” 　　 哑然无语，陈迁哭笑不得：“刚才你不是还挺硬气，差点都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又这样一副德行。” 　　 “给我。” 　　 扭动身子，陈迁从床上拽来公文包，还未开始掏钱就被杨慧一手拽去，将里面的两根小黄鱼还有十几枚银元全部拿走，铜板零碎倒是没拿。 　　 拿着小黄鱼咬了下，杨慧狡黠一笑，从床底下拽出一个樟木盒子藏在最深处。 　　 夜晚。 　　 两人趴在阳台上看星星聊天，有一句没一句。 　　 夜空繁星依稀点缀，寒风吹拂。 　　 “我累了。”杨慧打着哈欠。 　　 陈迁扭头看向她：“睡吧，明天我带你去逛百货大楼。” 　　 杨慧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我一个人睡。” 　　 点点头没说什么，陈迁颇为遗憾。不然明天走不动路，就别说逛街，上厕所都费劲。难道要学习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前线将士在阵前拼杀，他们在床第间拼杀？ 　　 “放开你的猪蹄，房子不隔音。” 　　 “尝一尝胭脂~~~” 　　 ······ 　　 翌日。 　　 杨慧早早地起床做饭，为母亲熬药，处理完家中烦琐事后，叮嘱母亲不要外出，也不要给生人开门。 　　 “走了。” 　　 穿上有些老旧的大衣，杨慧和陈迁一起抢镜子化妆，说是化妆，也只不过是擦了擦雪花霜，略施粉黛。见陈迁还在镜子前化妆，不免踢了一脚。 　　 花了半个多小时，如今的陈迁已经面貌大改，很难看出他之前容貌。 　　 她先去诊所请了一天假，假借母亲身体不好，诊所里值班的护士长倒也没太在意，杨慧母亲身体不好是事实，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告诫几声了事。 　　 两人来到南京路与六合路交接处的大新百货公司大楼，这是前年新开张的百货公司，面积之大，设备之先进，管理之新颖，成为当时全国百货之冠。 　　 每年营收高达三四百万之巨，乃是国内样品最为齐全，规模最大的百货公司之一。 　　 陈迁西装革履，手腕佩戴金表，拎着牛皮公文包，就连前胸口袋都挂着一支金笔，说不上内敛，只是一眼便能瞧出身价不菲。 　　 揽着看样子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孩，一身略显不搭的呢绒大衣，大抵是裁缝铺里量的便宜货。再加上姣好清丽的面容，乘坐电梯时那入世未深，好奇而又怯懦的表情，不多说便会被人在脑海中勾勒出故事。 　　 随它去，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笑贫不笑娼。 　　 两人在百货公司逛了许久，许是第一次逛百货大楼，杨慧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目不暇接，最后在陈迁执意要求下选了一件价格不菲的呢绒大衣，还有一顶女士礼帽。 　　 顺带给杨母买了一件锦缎棉袄，外加几双厚实的羊绒袜，免得晚上睡觉脚底冰凉。 　　 “给钱啊。”杨慧揽着陈迁的胳膊嘻嘻一笑。 　　 在售货员嫌弃的目光下，陈迁一言不发蹲在地上，昨晚都将自己榨干，兜里就剩下几个铜板，哪儿还有钱买单？ 　　 得逞的杨慧捂嘴吃吃一笑，跟女售货员一起调侃几句，拿到商品后丢给陈迁。 　　 “哎，提大包的。” 　　 陈迁翻了个白眼：“很丢脸的。” 　　 “所以，我很开心。”嘟起嘴，杨慧笑个不停。 　　 直到下午两点多，两人在六楼的西餐厅坐下，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杨慧拿着菜单点了些洋玩意儿，拿起可乐尝了一口，美美打上一个汽嗝。 　　 “额额额~~~” 　　 而陈迁坐在窗户旁正在观察周围环境，掏出笔记本和铅笔写写画画，脑子里全部都是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