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落地窗旁的戴春风沉默着,闭眼凝神,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多时,他转身将桌上的一封命令撕毁,丢进垃圾桶中。脸色阴沉的可怕,就连李齐五都感到冰冷刺骨的寒意,桌上的命令是他上午呈给戴春风的。 是来自侍从室转交,由蒋光头亲自向戴春风发布的命令,要求特务处制裁张啸林。 刚才戴春风神情愉悦,是想着如何将刺杀已经成功的情况汇报给蒋光头,他连侍从室的电话都打过,就等着晚饭时,他亲自前往蒋光头行营进行通禀,顺带混一顿晚饭。 戴春风拿起电话:“接领袖侍从室。” 一段电流嘈杂声过后,电话内传来声音。 交谈几句,神情凝重的戴春风挂断电话,一旁的李齐五不觉将头压低。 “电告沪上区,将陈迁革职查办。” “是!”李齐五转身正欲离开。 忽然,戴春风叫住他:“慢!电告沪上区,问责陈迁。” 抬起头,李齐五深深看了眼戴春风,点点头。 “是,属下立刻就办。” “稍等。” 还未转身的李齐五又被叫住。 只见戴春风脸上青红一阵,纠结现于脸上:“暂且不要致电沪上区,备车。” “去何地?” “校长行营官邸。” 脸上一如既往平淡,李齐五称了句‘是’,转身便去备车。他大概已经猜到戴春风的心思,实在难以处理,只好先去打探打探蒋光头的意思,之后再做处理。 恐怕最后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有什么实质性责罚。若是立功之后还要责罚,怕是以后沦陷区的同僚无人敢冒死制裁汉奸,影响极大。 有功不赏也罢,再下令责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 傍晚时分。 蒋光头行营官邸。 在侍从室待客厅等待多时,一名少将军官走进待客厅,见此戴春风赶紧起身抱拳一礼。 “雨农兄,领袖已经用完饭,目前在花室品茶。前线战事不利,你需注意言语,切莫让领袖生愁。我等黄埔子弟,不能为领袖分忧解难也罢,万万不可让领袖过多操劳。” 戴春风提着公文包点头:“多谢王兄,鄙人晓得。” 少将军官叹息一声,转身前去通禀。 估约五六分钟后,少将再次回来,示意让戴春风随他过去。 穿过一段走廊,两人来到一间套房。 少将敲了敲门,而戴春风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身上的中山装,抹了把头发。 “请进。” 在少将的示意下,戴春风走进去。 套房不大,里面挂着一幅鲜花图,屋内摆放几束鲜花。在靠近屋外的走廊下,蒋光头坐在暖椅上,怀中搭着毛毯保暖,眉眼间可见忧愁,正在端详一份战报。 “雨农,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光头一嘴浙省口音。 戴春风微微低头:“回校长的话,昨夜下午五时许,经沪上同志率先行动,张啸林已经命丧当场。如今沪上各家报纸都在风传,不日就会传来武汉三镇。 沪上同志们行动草率,张啸林已经伏诛,随行一干人等皆被处决。” “噢?” 放下手中战报,蒋光头嘴角微微一笑:“不错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转瞬即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如此,那就嘉奖有功人员。 主动出击,有所斩获,何谈草率二字,言过了。” 戴春风汗颜道:“的确草率了,负责行动的同志还是老样子,因为张啸林早有防备,沪上同志为了一击毙命,使用过量炸药。行动地点又在闹市区,伤了好几个人。 租界方面向外交部发函强烈要求严惩行动人员,还要移交负责行动的同志给他们处置,语气措辞极为严厉,外交部承受不住压力,这会儿找学生要人呢。” “娘希匹!” 猛地一下,蒋光头看向一旁的少将侍从:“可有此事?” “回校长的话,租界方面的确要求政府交出肇事者,予以严惩。”少将侍从回应道。 蒋光头埋怨道:“事情闹的这么大,难怪外交部承受不住压力。那人是谁,竟然如此鲁莽行事?” “黄埔九期生,陈迁。此人乃是一名猛将,淞沪抗战随八十八师在闸北作战,指挥所部配合主力军进攻虹口日军司令部。冯生法将军和吴求建团长对其多有赞誉,好几次意欲从学生麾下将其要走。 说起来领袖您还见过他,当年他毕业,您特意赐予宝剑予以成绩优异者。” “噢,那的确是一名猛将。” 戴春风趁热打铁道:“这明显是洋人和日寇串通好的,今天交出一名军官,明天就得逼我们交出一名将军,让我们在沪上彻底消失。” 听完过后,蒋光头面色好过许多:“哼!洋人没一个好东西,外交部那群人是不是洋人的传话筒,洋人要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的学生正在前线死战,他们倒要我学赵构,绑了我的将士送给敌寇。” 这下,戴春风倒是松了口气。 “娘希匹,不给!我不学赵构,就算亡了国,也不献给敌酋任何一名将士,哪怕是一名士兵。”蒋光头站起身道。 这时,戴春风从公文包里拿出租界方面发来的信函,蒋光头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当即给揉做一团丢在地上,嘴里骂着‘娘希匹’。 他还得靠那些黄埔学生们打仗,这件事一旦闹大,前线多少黄埔系将士得心寒,说不准都得投敌。打胜仗不赏则已,还要责罚,还不如直接投敌,能够保全一条性命。 戴春风暗搓搓说道:“日寇方面称若租界方面抓不到人,就要派兵进去自己抓,洋人欺负不了日寇,便转头来欺负咱们。” “不交,雨农你也不要在乎外交部的压力,还要好好嘉奖所属人员。” 蒋光头欣喜若狂,更不愿意交人了。他巴不得日军进攻租界,把欧美列强直接给拉下水,什么狗屁外交照会,有本事让日本人打进租界自己找,没本事就别怪自己。 这次真是戴春风气不过,不就是没掌握好炸弹的装药量,伤了几个无辜路人,非得听洋人的话让自己交人。 于情于理都不该交,日寇威胁进攻租界就让他们窝里斗。 ······ 尚晚,神清气爽的戴春风返回临时住所。 他不仅要奖赏陈迁,还得让陈迁继续把动静闹大,让日寇恨的牙痒痒,有本事就进攻租界自己找。 就算不为属下争口气,就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件无理要求,更何况牵扯到黄埔系势力,杀个把个汉奸多有面子的事情,日寇狗急跳墙多美的事。 而且陈迁还是中央军校毕业,兜里插中正剑的优秀毕业生,真要交给租界或者私下严惩,他万一把以前做过的事情都给倒出来,谁能坐得住? 冀东伪政府主席殷汝庚,他是负责人之一,杀了人,还把屎盆子扣在红党脑袋上。 冀东安保总队的‘二张’将军,一万多将士,他策反的。 沪上闸北民众运动,他挑拨离间镇压的。 苏浙地区农户大量破产原因,他调查到的。 沪上日资纱厂大罢工,特务处抓获的红党人员,他监督执行枪决的。 淞沪抗战时候,往外帮戴春风倒腾军火,一车一车往外拉,他负责的。 单拎出一件事来,凭着特务处高级干部的身份,从他嘴里说出没人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