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长椅上，梅雨时节的树叶带着水珠，重重落在地面上。 　　 “黎明、黎明~~~” 　　 陈迁吐出一口烟雾：“现在距离黎明还很早，但愿这本小说能够继续连载，我会一直追读下去的。” 　　 “当然。”李屹然说。 　　 他们都清楚的知晓，当《黎明》完结的时候，不是战争胜利，便是那名作者暴露。 　　 那可是一名极富有名气的女作家、诗人，若是能继续从事文学行业，她绝对会站在女性作家、诗人的顶点，但她义无反顾的选择最为艰难的一条道路。 　　 陈迁可知道，那位《黎明》的作者可是比自己邻居名声还大的女性作家，至少现在她依旧是。当她选择打入汪伪政府的时候，文化界少了一名冉冉上升的诗人、作家，世间多了一位‘卖国求荣’的汉奸。 　　 此后，她的一切都被刻意模糊下去。 　　 沉默片刻，陈迁说：“军统已经下令，由周佛海主持对李士群的锄奸行动，目前进展顺利。” 　　 “啊？” 　　 仿佛跟见鬼似的，此刻李屹然觉得是自己耳朵有问题，但他的耳朵没问题，陈迁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这件事是真的。 　　 一名汪伪政府的实权大汉奸，奉军统的命令去制裁另一名大汉奸，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却是事实。 　　 “很难相信？”陈迁笑道：“这个见鬼的世道，见鬼的事情多了去，何必大惊小怪。与其为此事惊讶，还不如想一想你们该如何应对。” 　　 “应对什么？” 　　 “别告诉我李士群没私底下向你们提供清乡扫荡的计划，应该有吧，国都能卖，卖日本人也算不了什么事。” 　　 李屹然苦笑道：“您倒是消息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苏南地区忠义救国军莫名的发现只要跟着新四军行动，就能避开日伪军扫荡的重点进攻地区。” 　　 “您想怎么做？” 　　 陈迁说：“具体负责锄奸计划的人是周佛海，这是他的投名状，根据他的情报称日军正在大规模抽调国内战场的精锐兵力，似乎准备输送到南洋、太平洋作战。” 　　 李屹然点点头：“对于此事，组织上也有猜测。” 　　 “用不着猜测，游击队最近缴获了一些武器装备，他们发现日军配发的大正十三式刺刀居然没有血槽。” 　　 “是吗？” 　　 一阵微风拂过，陈迁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李屹然，这个家伙好几年没有见面，开始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似乎觉得说远了，李屹然将话题拉回正事上：“关于制裁李士群的事情，我会向组织上汇报，争取配合你行动。私通军统有可能不会死，但是只要跟组织扯上关系，没人想要他活着。 　　 当然，包括我们，一个工具而已。” 　　 “已经不需要你们配合了，而且我并不是主导者，周佛海才是真正的实施者。‘绣衣’已经配合我完成一部分工作，现在就看日本人如何弄死他们养的一条狗。” 　　 “好吧。”李屹然叹了口气：“就知道你要求与‘绣衣’见面，不是简单的见面而已，你是真正的组长，潜伏组内你拥有绝对话语权。” 　　 陈迁想起一个人问道：“小田怎么样？” 　　 “他？” 　　 李屹然笑着说：“正好我也要跟你说这件事，日本人准备在淞沪修缮之前废弃的防御工事，他是施工参与方之一。具体图纸还没有获得，不过可以看出日本人似乎打算防御沿海登陆的可能。” 　　 “狗操的东西！”陈迁骂道。 　　 “怎么了？” 　　 按捺住怒意，陈迁解释道：“军统和美国海军方面合作建立‘中美技术合作所’已经成立，东南地区的技术合作室由毛万里担任主任，主要任务是军事作战、宣传、情报、气象、行动。 　　 于上个月开始派遣情报人员沿东南沿海进行水文条件进行调查勘测，似乎在挑选可登陆地点，目前情报仅限于局本部处长级别，外勤区站只有大区级别干部知晓，日本人怎么想着要修筑沿海防御工事了？” 　　 眨巴眼，李屹然眼珠子一转：“那只能从你们军统找原因了，要不然就是山城军事委员会和盟军方面，总有一方内部出现问题。” 　　 两相无言，随后李屹然笑了笑。 　　 随后他说：“家里出事了，一年多时间从家里派出去十几支小组来沪，可是存活的不足三成。很多人都神秘消失在世上，音讯全无。 　　 沪上地委组织遭受袭击，日本宪兵队方面、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方面都没有得到消息，初步推测是山城方面做下的。当然，家里对于你是十分信任。” 　　 “所以~~~” 　　 李屹然说：“中统，依旧是那该死的‘细胞计划’启动。已经快十年了，那个人尸骨都化为泥土，可他留下的‘杰作’还在发挥作用。” 　　 现在轮到陈迁得意了：“该从你们自己身上找原因，审查没有到位，还是审查者中就有‘细胞’。” 　　 “该死的！” 　　 起身，长长伸了一个懒腰，李屹然说：“以后别来这里了，汪伪方面已经注意到明月戏剧社创作抗日内容的戏剧，正在走流程勒令对方闭店。” 　　 “我不看戏的。”陈迁说。 　　 没回答他，李屹然拿起陈迁带来的月刊杂志，缓缓离开辣斐路。 　　 坐在长椅上片刻，陈迁走去剧社售票处，买了一张戏票大摇大摆走进去。 　　 在黑灯瞎火的剧院看了两眼，发现杨慧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正在聚精会神观看戏剧演出。陈迁见她身旁的座位没有人，便坐了下去，将手搭在她的手背轻轻拍打。 　　 见陈迁坐在自己身旁，杨慧侧过靠在陈迁身上。 　　 ······ 　　 翌日。 　　 陈迁来到武胜路齐乐里，走进办公室，看见桌上厚厚一堆急需处置的文件，陈迁仰天长叹。 　　 翻开一份文件，是直属行动大队队长大春的，关于刺杀汪伪政府沪上保安副司令卢英的计划，大春已经秘密策反卢英家中的佣人，准备下毒毒死卢英一家。 　　 拿起钢笔，陈迁在文件上批复一个“可”，而后翻开另一份文件。 　　 下一份文件是关于忠义救国军淞沪指挥部的事情，新上任的忠义救国军总指挥马志超下令让陈迁组织淞沪指挥部军官及军士，前往东南中美技术合作培训班受训。 　　 并且还给他派去一位政训主任，对淞沪指挥部将士灌输政治思想，淞沪指挥部具体工作由宋广迎负责，他把指挥部设立在无锡，陈迁还没来及去检查。 　　 忠义救国军总指挥换人了，陈迁的老长官周伟龙前往山城，担任中美技术合作所的所长。 　　 再下一份文件是南市区情报组汇报上来的情报，称有几名行动队员被警察局的人给抓了，原因是杀了一个黑帮汉奸跑去妓院喝酒，喝大了抢女人玩，露了武器被黑帮发现举报给警局。 　　 人已经被关进看守所，让陈迁设法营救。 　　 气愤的陈迁立刻向督查室主任聂存下令，先把南市区情报组行动队队长逮捕软禁，由副队长暂代行动队队长一职，勒令南市区情报组组长约束纪律，再有发生此事，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