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陈迁一大早便在杨慧的推搡中醒来，今天天气不错，她准备拆了床单被褥浣洗，喋喋不休的叫陈迁从被窝里爬起来。被人叫醒赶出温暖被窝很不爽，陈迁脸顿时垮了下来。 　　 “早饭放在桌子上，今晚回来吗？”拆着被单，杨慧询问他。 　　 “不知道。” 　　 “嫂子说宏老爷子一家下个月从山城回来了，叫咱们去拜访一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穿着衣物，陈迁想了想：“不知道。” 　　 “拜托，你能不能给一个准信，大哥嫂子那边要我回信呢！” 　　 见陈迁一问三不知，杨慧没好气放下床单，叉着腰对他便是一阵数落。人情往来、柴米油盐最是考验感情，陈迁现在觉得不应该经常回家，而是十天半个月回一次最好。 　　 小别胜新婚，这样能冲散不少繁琐家务事带来的疲惫感。 　　 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墙壁上的时钟停留在五点多，陈迁磨磨蹭蹭洗漱用饭，吃完早饭躺在沙发上睡个回笼觉。而杨慧继续喋喋不休的对他进行唠叨，洗完衣服床单，便急急忙忙穿戴好衣物，她还要去教会救济所工作。 　　 临走时，杨慧取出一条毛毯，俯身亲吻陈迁，将毛毯搭在他身上。 　　 “记住下个月咱们一起去嫂子家做客，知道吗？” 　　 陈迁嫌弃的摆摆手：“你嘴有味儿。” 　　 “睡死你。” 　　 嘴里骂骂咧咧，杨慧急急忙忙下楼，骑着自行车去教会救济所工作。 　　 回笼觉睡到中午时分，陈迁才开车去军法执行部上班，自戴春风遇难之后，陈迁便彻底放弃所谓的自律。中午上班，下午三点下班，中间一个小时去食堂吃饭，周伟龙问起来便说去调查汉奸资料。 　　 掐着军法执行部食堂的饭点，陈迁便走去食堂吃饭，根据职务高低，军官们的菜金也不同。高级军官四菜一汤，中低级军官一荤一素，普通办事员能吃饱饭。 　　 曾经戴春风在的时候，局本部的无论官职大小，都是同吃一锅饭，现在早已废弃。 　　 独自一人坐在四方桌前，陈迁吃着饭，外面有宪兵跑进来四处观望，看见陈迁快步跑来。 　　 “长官，接待室来了一位先生，是军统沪上区的长官，说要见您。” 　　 “让他过来吧。” 　　 宪兵立正敬礼：“是！” 　　 不多时，身穿一身上校军装的聂存出现，手里提着几盒点心，在宪兵的指引下找到陈迁。 　　 聂存摘下美式军帽放在桌上，连同点心一起：“便宜东西，还望长官不要嫌弃。” 　　 “吃了吗，要不吃点？”陈迁问。 　　 “那就叨扰了。” 　　 吩咐厨房司务长再炒两个菜，满头灰白头发的聂存拿起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陈迁问了他一些琐事，还有关于沪上区的党务督查工作如何，团体内部氛围怎么样。 　　 聂存一一回答，心里泛起一丝想法，怕不是陈迁想回到沪上区担任长官，这才找自己询问内部情况。 　　 聊了一阵，陈迁看见聂存带来的点心，上面的包装纸赫然写着‘纪氏点心铺’，这个点心铺陈迁可是知道，他基本确定纪老板是货真价实的红党潜伏人员，纪氏点心铺或许是交通站、联络点。 　　 陈迁扒拉着点心盒，语气幽默调侃道：“还真是便宜东西，你小子就没想着给我带点起士林的点心，拿这玩意儿糊弄我？” 　　 聂存微微一笑，目光陷入追忆：“以前冉剑喜欢吃这家的点心，隔三差五便去买，那时候经费短缺，也只能吃得上这样的便宜东西。现在有钱了，可吃那些西洋糕点总觉得差点味道。” 　　 “冉剑？” 　　 “对。”聂存说：“您不会忘了吧，他以前当过您的秘书，后来在督查室担任督查员，民国三十一年牺牲在日伪汉奸手中。” 　　 听见这个几乎已经遗忘掉的名字，陈迁讪讪一笑，还是抗战的时候好，大家都团结一心和日伪特务做斗争。现在胜利了，人心也散了，在失去抗日这杆大旗后，很多军统特务都被迫选择退居二线。 　　 聂存问：“您找我来是不是关于改组保密局的事情，上面已经下了清退令，不少身体不好、又没有靠山的同志都被清退转业，现在沪上区内部人人自危。 　　 军事情报、国际情报、电讯监察等业务全部移交国防部二厅、内政部警察总署等公开单位接办。原先各组人员都被安排至警局和其他单位，警备司令部成立稽查处，几乎将沪上区的核心部门全部接收。” 　　 “哈哈哈，好事啊。”陈迁笑道。 　　 “的确是好事，证明你之前激流勇退是正确的决定，不过等军法部审判日伪汉奸结束，驻沪分部大概也会撤销，您又该何去何从呢？” 　　 “怎么，你在督查室工作不顺心？” 　　 哀叹一声，聂存说：“警备司令部成立督察处，现在督查室也只能监督沪上区的同志，您猜猜现在沪上区有正式组员的同志有多少？ 　　 跟你说吧，现在沪上区正式组员只有一百多人，业务职能也仅限于对付红党，据说连党务督查部门也要裁撤，将监督权力移交至警备司令部督察处。” 　　 陈迁也不由地叹息一声：“戴长官一死，咱们军统跟打断脊梁骨的野狗一样，谁看见不顺眼都能踢几脚。” 　　 “谁说不是？” 　　 “现在呢，党务督查工作谁负责？” 　　 聂存回道：“由刘方雄亲自负责，我只能给他跑个腿而已。” 　　 “是吗？” 　　 听着聂存的诉说，陈迁心中一紧，原先他还以为沪上区的党务督查工作由聂存负责，现在看来军统改组保密局所带来的影响太大，导致权力丧失大半。 　　 若是聂存把持党务督查部门，陈迁要他放个人是轻而易举，现在由刘方雄亲自负责，陈迁不得不思索其他方式。沪上区长官的职务可有可无，陈迁决定看看谁担任警备司令部督察处处长，或许自己能掺和一脚。 　　 不过还好，早在陈迁担任沪上区长官时期，他便将忠义救国军三个团给安排进警局或者警备司令部，直接就地转隶成为宪兵或者武装警察。 　　 “长官，能不能继续在您手里工作？”聂存忽然说。 　　 微微一笑，陈迁问：“给你找个差事，在驻沪军法部当执法队队长，负责交接军统逮捕罪犯，引渡法院进行审判，你看如何？” 　　 “只要能在长官旗下效力，即使当一个无名小卒亦可。” 　　 陈迁含笑道：“那我回头跟周长官说说，你是沪上区的老组员，他会答应的。” 　　 “谢长官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