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 坐在椅子上的杨丰把他不安分的手放进裤兜,审视着拘谨坐在面前的妹妹,而方伟平和费美玉两个人庄严而木楞,这让杨丰很不满意这自己妹妹的朋友。 在一个小时前,兄妹二人抱头痛哭足足好十几分钟,之后便是互相指责对方。 一人指责对方生死不知数年,连母亲去世都没有回来;而另外一人指责对方,同样也疯疯癫癫离开沪上,去向不知,两人互相数落心中堆积的不满。 杨丰很不高兴的打量两人:“没有警局户籍科签发的证件,没有人旅馆客栈敢接待你们,不过看着你们是我妹妹的朋友上,我可以收留你们住一段时间。” “哥。”杨慧对兄长的严厉很不满。 “闭嘴,放着在洋人诊所当护士的体面工作不做,那可是很体面的工作,很多女孩儿都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可你居然辞职跑去外地,知不知道如今世道乱成什么样子?” “工作是教会介绍的,当时难民营缺少护工,教会神父嬷嬷们对我们一家很关照,如果我不去的话,岂不是辜负他们的恩情?” 杨丰生气道:“那也不能一走了之,难民营解散之后你就应该回到诊所上班,不要让我回家之后,发现整个家都散了。” “国都快没有了,要这个家有什么用?”杨慧毫不示弱,狠狠顶了回去。 俩兄妹拌嘴吵的不可开交,一旁的方伟平和费美玉面面相觑,觉得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嘴笨的杨丰吵了几句便落入下风,看着瘦了一圈,变得黑瘦黑瘦的妹妹,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便走出家门,说是去外面餐馆买些吃食。 在杨丰拿上外套离开后,吵赢这场架的杨慧抬手捋了下齐耳短发,一副本该如此的嘴脸。 ‘吱呀~~~’ 房门被推开,杨丰调转回头,拉着自家妹妹的胳膊。 “我身上没钱。” “挺大个人了,连买菜的钱都没有,你还理直气壮教训我。” 杨慧嘴里絮絮叨叨数落着,回头跟费美玉两人交代一声,让他们不要随意外出,买完饭菜他们便回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斗嘴,声音渐渐远去。 在下楼梯后,杨丰抬手握住杨慧的胳膊:“这两个人是谁,别以为你哥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做什么,这次回来是不是那边有什么命令? 你个蠢货,不知道你哥是做什么的,我现在就召集人手把他们弄了。” “你个蠢货。” “这两人是祸害,我这是救你脱离苦海,要是让红党知晓咱们一家是什么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你在军统没有身份备份,一旦被查出咱们的关系,你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吗?” 杨慧甩开胳膊,拉着自家兄长往外面走:“那个人呢?” 杨丰戏谑道:“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肯认,一口一口‘那个人’,那个人是你男人。说实在的,我这个妹夫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可别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免得连累我。” “他人呢?”杨慧稳定心神问。 “在国统区养伤,但是可能近期要来,到时候你该想想如何套牢他。瞧你现在这幅样子,跟乡下女人似的,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白净的漂亮女孩,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别让别家小姑娘抢走了。” “他受伤了,伤的怎么样,严重吗?” 杨丰笑着摇摇头:“看来你还是蛮在意的,放心,都是以前的旧伤。” “他要是嫌弃我,那我非得把他脸给挠花掉。” 说着,杨慧满肚子怨气。 在得知陈迁安然无恙,近期可能返回沪上之后,又翘首以盼,等待和陈迁相见。 ······ 赫德路,白俄公寓。 脚步匆匆,中统局东南督导区区长徐兆麟身穿一身灰色长袍,他走到公寓楼下。 不经意间抬头看眼二楼的阳台,每次走到这里,他都觉得造化弄人,只可惜对方已经离开。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曾经军统局沪上区书记长陈迁便一直住在这里。 这栋公寓楼的主人早已变换,原来拥有这栋公寓楼那名白俄老太太病死。 从山城中统局本部传来的消息,她的侄子被军统的人诓骗去山城,给军统充当俄语翻译,这栋楼最后流落到万国商团白俄护卫队长普拉什所有。 上了楼,徐兆麟来到三楼一间公寓门口,敲了敲门。 ‘细胞’突然寻找接头,想必是有大事发生,‘细胞’的等级很高,徐兆麟不敢派其他人接触,只能自己亲自前来,更多的原因是中统在沪上的势力遭遇灭顶之灾,不过让他暗自窃喜的是军统方面也一样,连区长陈恭澍都被逮捕入狱。 ‘咚咚咚~~~’ ‘咚咚~~~’ 敲响房门,片刻后传来‘吱呀’一声。 房门被从内打开,代号‘细胞2402’的楚声开门,见徐兆麟一人前来,将房门打开放他进来。 “出了什么事?”徐兆麟问。 “坐。” 不急不缓的楚声走去厨房烧了一壶水,给徐兆麟泡上一杯茶。 “红党方面的事情。” 楚声将茶杯推了下:“新四军第六师派来一个小组的情报人员,近期已经抵达沪上,是协助沪上市委地下党建立联络点。” “具体人员名单?” “不知道。你知道的,从几年前开始,他们就已经把当初撤离沪上的人员边缘化,我也在其中。这是我在新四军内部发展的情报人员,消息很可靠。 若是能从这个情报交通小组下手,或许能顺藤摸瓜得知新四军在苏南的具体部署,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把他们消灭干净,只要他们活一天,我就寝食难安。” 拿起茶杯,徐兆麟没有喝:“此事有待商榷,军统就是信了日本人,导致忠义救国军损兵折将。日本人比汪伪汉奸更不可信,汪伪的人只是想脚踏两条船,日本人可是想咱们死。” “我还获得一个很有趣的情报。” “别卖关子了。” 楚声笑了笑:“从去年大扫荡开始,他们很大方的批给我一笔经费,给我用以维持纸厂运营,给的是美金和外币,不是军票和汪伪政府的钞票。 这些都是硬通货,在黑市上能弄到很多违禁品,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从沪上搞到很多违禁品。” “谁不知道他们有手段,可是谁也不知道线索,别说日本人,军统方面恨的牙痒痒,他们在新四军手里吃了好几次败仗。” “很可能不是地委方面,至少我不知道沪上地委那群苦哈哈们有这样的手段,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到生面孔,他们似乎把我遗忘了,这只是我个人猜测。” 闻言,徐兆麟眼神露出一丝精芒:“你是说~~~” “应该是当年特科留下的情报人员,看样子打入日伪内部很深。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这次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对我来说很麻烦。” “说。” 楚声摊摊手:“七十六号注意到我的纸厂,派了特务监视,你能不能跟汪伪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放我一马。万一我被逮捕,那这条线也算废了。 现在我每天都期待着日伪能给把地下市委给摧毁,这样他们在无人可用之时,就能想起我。” “好。” “多谢。” 徐兆麟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的邻居可能要回来了,军统沪上区急需重建,而他是最靠近沪上的军统武装部队,也是极为熟悉沪上情况的人。” “我恨他。”楚声说。 “等你被他打一顿,就能理直气壮说这样的话了。”徐兆麟还没有忘记被陈迁打过几次。 “他把马佐夫哄骗走,导致房东老太太死后没有继承人,普拉什这个利益熏心的人接手管理公寓楼,单方面上涨三成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