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刚刚温好，陈迁如约而至。 　　 “请喝茶。” 　　 杨丰恭敬的奉上一杯茶水，对于陈迁能答应来家中吃一顿便饭，杨丰已然是受宠若惊。 　　 “嗯，放下吧。” 　　 陈迁打量着屋子，这间安全屋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屋内添置了些家具，被打扫的极为干净。附近的环境治安比起杨家在闸北的居所条件好上不少，至少不用半夜出去上厕所。 　　 这间屋子只有杨母跟小妹居住，杨丰如今是闸北情报组的行动队副队长，要长期在闸北活动，居住租界来往十分不便。两个人住也刚好，特别是小妹杨慧方便上下班。 　　 “呀！陈先生您来啦？” 　　 系着围裙的杨慧走出厨房，双手端着一盘清蒸鲈鱼。 　　 “对，今天我可要尝尝你的手艺。” 　　 杨慧将菜肴放在餐桌上，叉着腰说道：“我手艺可好了，不信你问问我哥。” 　　 “是吗？”陈迁看向杨丰。 　　 “达到食用标准了，至少能弄熟。”杨丰打趣道。 　　 杨慧张牙舞爪抓住自家兄长的胳膊，用力摇晃着：“呀！不准说我坏话，肯定好吃，说肯定好吃。” 　　 “哈哈哈，肯定好吃。” 　　 看见两兄妹相互打趣嬉闹，陈迁淡淡一笑。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也很久没有向家中寄过信件，到是家中一直询问自己是否公务繁忙，催促回信。 　　 陈迁不打算回信，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死了吧，不然自己的身份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日寇可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最好的保护方式便是永远不跟他们见面。 　　 不多时，餐桌上摆满各种菜肴，种类繁多的菜式绝对比杨家过年还要丰盛。 　　 陈迁不动筷子，杨家三人也不动，他们知道有这样的生活水平是谁带来的。 　　 “陈先生，在下替母亲和小妹向您道谢。”杨丰起身敬酒。 　　 说罢，一饮而尽。 　　 他不太会喝酒，喝完杯中温热的黄酒后便忍不住咳嗽起来，杨母带着笑容缓缓拍打他的后背，向陈迁微笑致歉。杨母只会说吴侬方言，为了避免尴尬，她只是温和的看着众人。 　　 兄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妹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兄妹二人的酒量比起久经人情世故的陈迁，实在不够看。 　　 三巡酒后，杨丰已经晕乎乎。 　　 些许是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陈迁很满意这样的氛围，内心中对于杨丰有一丝嫉妒，嫉妒他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那是家人的陪伴。 　　 用过饭后，陈迁坐在客厅里，小妹杨慧端来火盆放在他身边。 　　 “不好意思，我哥今天太高兴，已经喝醉酒睡着了。” 　　 陈迁拿出一支香烟，借着炭火点燃：“是应该高兴，你通过教会的考试了吗？” 　　 “已经通过了。” 　　 杨慧兴冲冲走进卧室，拿出一张由教会医院颁发的医护证，有了这份证件，她便能获得诊所的工作，成为一名正式护士。 　　 不要小瞧护士这个身份，其所蕴含的价值很高。在这个时代，独立的女性是一个不错的噱头，有一份薪资不错且体面的工作很受追捧。 　　 “陈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拿着教会颁发的医护证，陈迁抽着烟没正眼搭理她：“我可以理解成你想加入我们，是吗？” 　　 杨慧认真的点点头：“是的。” 　　 “出去说吧。” 　　 拿着公文包，陈迁起身走出屋子，杨慧紧跟其后，回头示意自己母亲无需担心，殊不知杨母正挂着笑容目送二人走出屋子。 　　 在门口走廊上，陈迁靠在栏杆旁抽烟。 　　 “陈先生，可以吗？” 　　 看着杨慧稍显稚嫩的脸庞，陈迁忍俊不禁一笑，他一直都想将小妹吸纳进特务处，怎么不可能，这太可以了。 　　 “你兄长知道吗？” 　　 杨慧气鼓鼓的涨起脸蛋：“他说要向自己的长官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能加入，我才不要其他人批准。您是他长官的长官，您批准也是可以的嘛。” 　　 “为什么想要加入？” 　　 杨慧羞红脸，鼓起勇气说：“我想多了解您。” 　　 陈迁哑然一笑：“了解我就算了，首先特务处是一个秘密的革命组织，一切都按照军法条例行事。一切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你想加入，那么我会派人对你进行最基本的训练，你要有所觉悟。” 　　 “我可以。” 　　 寒暄几句，见天色已晚，陈迁便提出要离开，小妹走进卧室取出一个包袱，跟在后面相送。 　　 两人并肩下楼，手里紧紧握住包袱，见陈迁挥手道别，杨慧小步追上去。 　　 “这是我闲来无事织的围巾，冬日严寒，还请您注意身体。” 　　 打开系好的包袱，里面是一条灰色毛线围巾，针脚很乱，织造它的主人手法很笨拙。 　　 陈迁将礼物收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您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本来是想为您织一件毛衣，可又不知道您的尺码，只好织一条围巾。” 　　 “谢谢了。” 　　 杨慧低着头，脚尖踢着一个小石子，怯生生不敢抬头看陈迁。 　　 “我是第一次织围巾，很丑，还望您不要嫌弃。” 　　 陈迁微微一笑：“我也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给我的围巾，放心，我会珍惜的。” 　　 再度挥手告别，杨慧目送陈迁转身离开，羞涩的跺着脚，环视四周见无人看见，蹦蹦跳跳上楼回家。 　　 离开后，陈迁走了一条街，钻进一个巷子里。 　　 ‘叮铃铃~~~’ 　　 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的牛二摇晃着铃铛，虽然不知道陈迁去做什么，但他愿意负担地瓜的学费，牛二觉得自己即使在寒风中等待一整晚又如何。 　　 “走吧。” 　　 “好嘞，您坐稳了。” 　　 坐在黄包车上，陈迁抚摸着手中的围巾，放在鼻尖嗅了嗅。围巾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闻起来像是春日的香草，极富有青春的活力。 　　 拿起围巾，陈迁想要戴上试一试，忽然一条银制项链从围巾里掉落出来，在包袱里还放着一张纸。 　　 项链是杨慧平时所佩戴的十字架项链，陈迁疑惑的拿起纸张，打开后看了一眼。 　　 ‘愿我主护佑您平安健康，远离疾病和灾难。’ 　　 愕然回首看向远方，陈迁握紧手中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