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陈迁并未第一时间返回租住的白俄公寓，而是随口说了一个地址。 　　 让牛二路边停下，陈迁给他两毛钱作为车资，可牛二坚持推辞不受。 　　 陈迁在天主教会小学给地瓜办理入学手续，不过现在已经临近休学期，等到明天春季开课才能正式入学。整整一年的学费和杂费都已交齐，拿到账单时陈迁也有些肉疼。 　　 学费太贵了，就凭牛二拉车赚来的三瓜两枣绝对付不起。 　　 此事还多亏小妹杨慧从中斡旋，她认识教会女校的管事嬷嬷，又经常周末去教会帮忙。拿到推荐信后，又恰好临近圣诞节，天主教会小学的教育长给开了后门，让地瓜可以旁听课程，明年开学后正式入学。 　　 交代牛二不用等自己，地瓜还在家里等他回家，务必要重视地瓜的教育。 　　 兜兜转转好几个圈，陈迁才回到白俄公寓。 　　 整栋公寓楼围起铁栏杆，门口还有一个白俄人看门。 　　 听马佐夫说某个失业无处谋生的白俄青年，没饭吃只好来看门，在沪上贫困潦倒的白俄人不在少数，不然沪上那么多酒吧、舞厅就不会有那么多白俄娼妓。 　　 陈迁正欲走进公寓，当场被看门的白俄青年拦住。 　　 “喔！” 　　 一楼走廊里，从楼上收完餐具的白俄老太太见陈迁被拦住，用俄语叽哩咕哝大声训斥那个看门的白俄人，拿出钥匙牌的陈迁也不知老太太在说什么，这才放行入内。 　　 见是租户，看门的白俄青年毕恭毕敬的弯腰道歉，也不知他是真分辨不出亚洲人的脸，还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待工作的认真程度。 　　 端着盘子餐具的老太太一个劲的道歉，陈迁可是极为爽快的租客，可不想因为这事而让他觉得自己受到歧视。 　　 在对待有钱人上，至少全世界都通用一个标准。 　　 稀里糊涂听不懂俄文的陈迁被老太太塞了两瓶腌黄瓜，好像是作为冒犯的赔礼，老太太不懂中文，陈迁也不懂俄语，而唯一精通两国语言的马佐夫不在公寓，估计又在某个销金窟玩乐。 　　 回到租住的房里，陈迁坐在卧室的书桌上，仔细翻阅李屹然提供的情报文件。 　　 一份是来自伪满的情报，另一份是田骏鸿提供的情报，两份情报不约而同地指向一个点，那就是日寇在西安事变期间，的确意图挑起战事。 　　 陈迁点燃一支烟，红党向自己提供伪满地区的兵力调配部署情况，称日寇从伪满调集两个步兵联队，外加一个混成炮兵联队，及其他配属支援部队向华北进发。 　　 同时伪冀东自治政府也活动频繁，冀东最大的军事力量，安保总队的数万人也已进入紧急状态。 　　 看见安保总队，陈迁不由得想起两位张将军，不知两位将军如今可好。若战争爆发，两位将军绝对会临阵反戈，成为吸引日寇火力的靶子。 　　 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不可能做到隐秘，红党在东北地区活动很频繁，且一直有抗日武装进行战斗。调集这样的兵力，势必只能从公路或者铁路，被发现也不足为奇。 　　 北平城陈迁去过，那是一座危城，三面被日军重兵围困，只有一条由宛平城出去的道路。这也是为何全面抗战爆发在此的原因，宛平乃是北平唯一对外通道，若被日军占领，无异于北平失陷。 　　 这份情报很重要，无疑是大功一件。 　　 红党向自己提供这样一份情报，其目的是为了让国府感到危机感，促成双方联合战线。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立下功劳，受到上面的重视与赏识。 　　 陈迁笑了笑，和红党做朋友，好处真没的说，当然不是物质上的享受，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想要抗日的决心。 　　 还有田骏鸿提供的情报，东亚同文书院是属于外务省的情报系统，背后的黑手是臭名昭著的土肥圆。也只有他能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密，甚至暗中组建伪沪上自治政府，其心可诛。 　　 联想到伪满派来沪上的钦差大臣，他们来沪的原因恐怕也是为了此事，都是为了发起战争而提前做准备。 　　 看着两份情报，陈迁拿起桌上的钢笔，开始撰写一份分析报告打算明日上交区部。 　　 ······ 　　 金陵，洪公祠。 　　 在处长办公室内，从西安劫后余生的戴春风正在大发雷霆。 　　 “你是怎么办的，特务处负责领袖安保工作，居然能出现如此之大的纰漏，我看你这个区长也不用做了。” 　　 “邀天之幸，领袖无碍，若领袖遇难，你难逃其咎，必须自裁以谢天下！” 　　 戴春风怒气冲冲，各种家乡脏话从头到尾骂个不停，他发泄的对象不是别人，乃是前任沪上区长官，现任西北区区长——王新衡。 　　 西安事变并未预警，早在王新衡还未到任之前，代理区长便发来电文，说东北军中有异动。而且西安剿总司令部的情报处处长也汇报过，说军中有异动，需谨慎对待。 　　 奈何和平解决两广事变，甚至李德林亲自给他开车门，蒋光头国内外声势大涨，被誉为统一全国之无二人选。于是他飘了，不顾特务处提供的预警偏要去西安，称自己只需一露天颜，他们便会俯首称拜。 　　 有些过于盲目自信，自信到极致。 　　 些许是骂累了，戴春风大手一挥，直接下令将王新衡革职查办，以失职罪关押监狱。 　　 经历西安一事，事发之初国府内部甚至有不少大佬逼迫戴春风自杀谢罪，而戴春风心里也苦，西安内部有异动的情报他早已提供给蒋光头，奈何光头不听。 　　 也是因为此事，蒋光头对于戴春风格外信任，毕竟听人劝吃饱饭，他可不想再去一次西安。 　　 十分暴躁的戴春风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临行前他可是亲自去母亲身前磕头告别，本着十死无生的态度去救驾。更要命的是东北军内部，绝大部分军官联名情愿，要求处决他，还是张汉生念及情分，将他藏在官邸别墅的地下室里，这才免去一死。 　　 听见屋内安静下来，在门口等待多时的李齐五带着一摞文件走进去。 　　 “处长，沪上区来电。” 　　 烦闷至极的戴春风坐在椅子上：“不看，跟他们说老子好得很，还没死。” 　　 “额~~~” 　　 李齐五眼珠子一转：“不是问询，子升的电文，您要不看一眼。” 　　 听见是陈迁的电文，戴春风想了想还是决定看一眼，对于这个便宜学生，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如果不是公务，绝对不会闲来无事发来电文，而且李齐五手中的电文足足有一摞。 　　 长电文，肯定有重要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