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仓库码头上。 杨丰带领行动队的队员在码头仓库附近蹲守,同行的还有侦缉队的铜锁,侦缉队有稽查职权,用以掩护身份再好不过。杨丰时不时查看腕表,距离情报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暂时没有发现目标货船。 在码头仓库内,魏承志大摇大摆躺在藤蔓编制而成的凉椅上,惬意十足喝茶打盹。 “大爷,党务调查处的人来了。”师爷从外面走来,低声说。 “说我不在。” 师爷略显忧虑的说:“说是他们长官也来了,吴老二已经去迎他们。” 翻了个身,魏承志不悦地说:“这个吴老二,老子看他是活腻味了,党务调查处的人一来他就屁颠屁颠过去,比孝敬他爹还勤快。” “特务处的杨队长说吴老二有问题,怕是暗中投了党务调查处。” “投了他们又如何,特务处管得太宽了,既然帮中兄弟能加入他们,就不能允许兄弟投党务调查处了?” 师爷点点头,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斗法,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别阻拦生意上的事情,就算他们当街杀人也管不着。兄弟们加入他们,只是为了图个方便,虽然有不少人是想借机步入仕途,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追究的。 ······ 在码头仓库外,党务调查处闸北组组长孟濮阳恭恭敬敬站在徐兆麟身后,向他介绍起四行仓库码头的现场情况。徐兆麟很不满意,因为他看见闸北警厅侦缉队的人,那是特务处所控制的警务部门。 “你是怎么搞的,侦缉队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徐兆麟怒气冲冲的质问。 孟濮阳背后生起细汗:“属下也不知,或许是吴白河泄露的,要不就是对方也向二处方面透露了,目的是为了引起咱们两家的矛盾。” “我看你这个组长失职的很,连一处的人都压不住。” “是是,属下失职。” 说话间,从码头上走来几个人。 腰间挎着驳壳枪枪盒,铜锁带着几个侦缉队警员大摇大摆走来,笑呵呵打起招呼。 “哟!这不是孟大主任,我说今天没在公所看见您,原来是来码头吹风。” 铜锁走来笑道:“怎么,你们一处连饭都没吃到,要您老亲自来这里打秋风,这多掉价啊!” “闭嘴!”孟濮阳额头生出几道黑线。 被人冷嘲热讽一遍,徐兆麟也忍不住。世道多艰,连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嘲讽起党务调查处来,想当初在沪上谁胆敢触碰党调处的虎威,简直是找死。 “怎么,莫非是我说的不对?” 徐兆麟怒斥道:“找死!” 随即,身旁的特务一拥而上将铜锁和几名侦缉队警员摁住。 铜锁也是生气大骂道:“孟濮阳,你敢对老子动手,是不是又想打架,老子可不怕,你小子最好以后晚上走夜路小心些,免得挨了闷棍别说老子没提醒你!” “你们一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啊?” 徐兆麟忍不住抬手给了铜锁两耳光,抽的他眼冒金星。 “你是谁,我告诉你没完,管你是谁都跑不了!”铜锁依旧叫嚣着。 “很好,好得很!” 徐兆麟阴寒着脸冷笑声:“扣了,让周伟龙亲自来领人。对长官不敬,今天就让我帮你们二处整顿一下风气,一群地痞流氓,简直丢军调局的脸!” 心中咯噔一下,铜锁也懵了。眼前这位西装男子是谁,居然敢叫嚣让周区长来领人,张口闭口都带有一股官僚气息,今天怕是踹在铁板上了。 忽然。 码头上停下一辆汽车,病恹恹的陈迁从车上下来,径直走来。 “我二处的风气就不由徐长官整顿了,也切莫劳烦周长官亲自领人,您看我够格吗?”说话间,陈迁扶着腰咳嗽两声。 循声望去,徐兆麟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定睛一看居然是老朋友,之前留起络腮胡,现在把胡子剃了差点没认出来。没想到他居然也来这里,听闻前段时间警备司令部内有日谍潜入刺杀,怎么没把他给打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兆麟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抬手抡起巴掌。 ‘啪——!’ 绕不过瘾,又是反手一巴掌,打的陈迁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陈书记这是怎么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徐兆麟揉搓手掌。 陈迁揉了揉脸,勉强抬手敬礼:“咳咳咳,请徐长官见谅,肺结核。” “我去你娘的。” 此言一出,周围特务立刻远离陈迁,这可是传染病。 徐兆麟用衣袖捂住口鼻嫌弃的挥手:“把你的人带走,你们二处是不是人死完了,让你一个肺痨鬼出来执行任务,赶紧滚远点。” “多谢徐长官宽宏大量,咳咳咳~~~” 陈迁咳嗽着,病恹恹的样子实在不是装的,作为老特工的徐兆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从他行走时的身形和脸上的病态,无论是化妆还是如何都伪装不了。 “嗬——呸!”徐兆麟吐出一口痰,直落落掉在陈迁裤腿上,几近羞辱,陈迁依旧淡然的很。 或是经历过鬼门关一趟,陈迁将这一切都看开了,丢脸也就丢脸,等自己伤好之后再报仇也不晚,当务之急是尽快将王全金救走,以免他落入党务调查处手中。 铜锁等人被释放,见陈迁为了将自己带走忍气吞声被人羞辱,铜锁既是感激又是生气,何曾几时陈长官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长官,您受辱了~~~” 陈迁摆摆手:“放心,他之前遭受的耻辱不会比我小,忍一忍也就那样。小忍成仁、大忍成佛,做这行就得忍,不然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铜锁点点头:“是,属下必当铭记在心。” “杨丰呢?” “在甲字七号仓库,属下带人在外围警戒巡逻,一旦发现目标就通知杨队长他们。” 陈迁坐回小汽车内:“我看你们一群人凑不出一个脑子,人家叫你来这里你们就来,赶紧撤了,就算你们蹲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货船靠岸。这是对方故意散布假消息,以换取时间,争取逃亡。” “啊,不会吧?” “自己慢慢想,把杨丰叫过来。” “是!” 一头雾水的铜锁带人离开,感情不光是自己,连党务调查处也被人玩的团团转。 不多时,杨丰独自一人来到汽车旁。坐在副驾驶的陈迁一指方向盘,杨丰瞬间明白,上车发动汽车缓缓驶离码头,眼神不断瞄向陈迁,发现他脸色很不好。 陈迁点燃一支烟用以缓解腰间传来的刺痛,长长地吐出烟雾。 “长官,您脸色不是很好,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刚从医院出来。调查的怎么样,发现王全金的行踪没有?” 杨丰目视前方道路回道:“暂时没有发现,侦缉队正在对辖区内的旅馆进行一次登记检查,或许还要一定时间。属下命人对党务调查处进行监视,打算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 “不错,发现王全金后······” “嗯?” 陈迁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与他相识已久,此人是个老情报,又在闸北潜伏数年,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极为熟稔。你们是斗不过他的,你觉得党务调查处是从哪儿得到他的情报?” “党务调查处与红党互相斗了这么久,难保其中有他们的暗线,或许是从暗线手里得到的情报。” 陈迁看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知道‘细胞计划’吗?” 杨丰点点头:“属下略有所闻,传闻是红党高级干部‘魔术师’设计的,训练班的情报教官拿此事做过教学,称其是一份完美到极致的情报计划。” “不是传闻,是事实。‘细胞计划’的确是一份完美到极致的情报特工计划,直到现在党务调查处的人依旧靠着这份计划来对付红党。 王全金必然知晓其中利害,他会用尽一切办法逃离出监控,向红党高层汇报。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党务调查处也不敢光明正大迫害红党,更不用说公然开枪杀人了,当然只要处理的隐秘就好。” 杨丰疑惑的问:“那我们该如何处理?” 陈迁皱着眉:“如果王全金想要活着回去将情报提供给红党,其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他会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