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街面上一片寂静,全城开始宵禁,汪伪政府将沪上市划为十几个区,每一个区在一定时间段限制进出入。如今这个时间段能在街面上溜达的,除了伪政府的巡警和日伪特务,便是各派地下抗日组织。 武胜路齐乐里的沪上区部,办公室里点着一盏蜡烛。 陈迁站在窗台前,沉默的抽烟,目光看向巷子,巷子里静谧无声。 “周佛海想见我?” “是的。”杨丰回答道。 “甲室方面来消息了吗?” “戴老板让你自行处置,为了沪上区和淞沪指挥部的安全,你可以拒绝。当然也不妨去见一面,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最近几个月咱们在沪上做的有些过火。” “过火吗?” 杨丰点点头:“据对方称,李士群独断专制准备率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与军统开战,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也不会仅限沪上一地。 苏州、杭州、金陵、南昌、武汉等大城市,都会陷入战火。不过汪伪方面对此事极为不满,那些汪伪高官就得提心吊胆过日子,国统区方面也会出现暗杀事件,这件事估计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皱起眉头,陈迁对此事有所预料,他知道发起大规模‘制裁’后,日伪方面会坐不住,但没想到先坐不住的人是李士群。日本人想要维护治安稳定,只有治安稳定,他们才能从占领区汲取各种物资,维持战争。 汪伪方面是纯粹被军统和中统无所不用其极的暗杀搞怕了,当然更多是中途岛海战的消息传遍世界,谁都知道美军以少胜多,日海军大败而归,彻底扭转太平洋战场,各同盟国都振奋起来。 谁都知道,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早已经开足马力,这场战争似乎有了希望。 “开战!” 丢下烟蒂,陈迁咬牙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当年我能把他打进医院,这次照样能将他打的站不起来!” “是不是太莽撞了?”杨丰有些担忧。 “莽撞?是李士群挑起的祸端,我们已经答应停止行动,要说罪魁祸首那是李士群!除非李士群认输,否则我绝不束手待擒!” “好吧。” “小打小闹不好,我要来一个大的!” ······ 沪上日本宪兵队。 宪兵队队长岗村武男很是热情的接待一位‘贵客’,这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周佛海。 邀请周佛海来到一间茶室,两人开始攀谈起来。 “周桑,不知今日为何有空闲来这里?”岗村武男问。 周佛海很是郁闷地说:“李士群最近无法无天,不仅干涉政府政策,还反对政府的政令。他如今的权利大的可怕,前几日我和他见了一面,此人甚至要威胁我,说必须加大对于他的经费供给,还要求将苏省的军队交由他来指挥。 他现在已经目中无人,政府内部有很多人都担心山城方面会继续加大‘暗杀’力度,如今市政府有很多官员都请辞回家。” “不会吧?”岗村武男不露痕迹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很危险了” “有证据吗?” 郁郁不乐的周佛海摇摇头:“没有,他是私下威胁我的。但岗村阁下只需稍等一段日子,就能明白,此人到底有多么无法无天,他准备集结建国军去进攻山城政府的辖地。” 考虑到统治需要这些人员,岗村武男并未第一时间下结论,而是安抚起周佛海。 “周桑,我会向陆军部报告的。” “不行,他已经开始恢复与山城政府情报机构的‘暗杀战’,现在都传开了,市政府缺员三分之一,都不愿冒着被军统暗杀的风险去工作。” 周佛海乘热打铁说:“他要和军统在淞沪的最高长官之一陈迁开战,对方在苏南江北等地有好几万部队,若是他再来一次渡江南下,宁沪杭铁路线就又要崩溃了。” “混蛋!” 闻言,岗村武男大怒。 与军统方面达成默契,这是好不容易才维持的现状,不然从沪上通往华中、华南、华北的各条铁路、公路运输线,都会受到国府游击队的袭击。 因为铁路运输经常遭受袭击,导致货运列车晚点、迟到的现象屡次发生,甚至火车头都被炸掉一个。陆军参谋本部很是恼火,三令五申要保证物资供应舒畅,所以他们才与军统方面达成条件。 岗村武男很是心急,若是在江北的忠义救国军再度南下渡江,那么又要再一次调集上万人的军队,对苏南一带进行大规模扫荡,把忠义救国军赶走。 “周桑,帝国在苏南急需稳定,之前将陈迁从苏南赶出去,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还要面对新四军的骚扰,这是绝不允许再度出现的!” 周佛海点点头:“当务之急是稳住军统,若要稳住军统,必须让李士群停止与军统陈迁的厮杀,不然对方会狗急跳墙的。” “嗯,很有道理。”岗村武男点点头,仔细思索起来。 日本人也不是全都死心眼,上面需要保证物资供应,他们便私底下和军统达成密约。参谋本部才不会追究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物资供应舒畅,只要铁路、公路运输线可以运行,各种物资能够持续运往前线,这就可以了。 见对方很是不满,周佛海已经达到预期目标。 关于李士群的问题,戴春风也很不满,这会儿陈迁正在指挥淞沪地区的军统人员,彻底与七十六号的人打的脑瓜子都出来了。 他指示周佛海除掉李士群,于是乎周佛海便制定计划,他知道日本人也对李士群有所不满,准备借日本人的手干掉李士群,一条不听话的狗乱咬人,那就换一条听话的狗。 ······ 福熙路。 冬日的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暖洋洋,对于贫苦百姓来说,冬日里一场暖日,是为数不多的好天气。 陈迁坐在黄包车上,行动队的大春已经将附近侦查的一清二楚,除了每日早晚各有日军宪兵巡逻,便只剩下巡街的巡警,以及几个不入流的汪伪汉奸特务溜达,那是这条街的黑帮人员,被吸纳进七十六号的。 来到一栋商业楼前,陈迁下了黄包车,邝知友蹲在巷子口抽烟,看见陈迁过来赶紧迎上去。 “就在二楼,已经预约好了。” “好滴。” 扭头看了眼路面上拎着橡胶警棍的巡警,陈迁走上楼梯,在二楼有一家律师所,这所律师所的老板便是沪郊站站长余翔清,对方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律师。 走进位于二楼的律师所,前台的女文员向陈迁索要预约号码,随后便将他带到经理室。 余翔清知道陈迁会过来,他一直站在百叶窗前偷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付陈迁。能从数次大搜捕中存活下来,沪郊站能完好无损,余翔清也是一位极有人脉的主儿。 他最大的人脉便是李士群,当年他给穷迫不已的李士群打过官司,对簿公堂的是日本驻沪领事馆,成功将李士群无罪释放,并且没收他的钱,李士群一直很感激他。 推门走进去,陈迁便看见一位穿着棉长袍的中年男人,似乎并不是所谓的精英阶层都穿西装,余翔清就没穿。 屋内生着炭火,很是暖和。 “余站长,咱们这算是第一次见面吧?”陈迁主动打起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