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复发,越是阴雨天气疼的便越厉害,吃了几片止疼药,躺在床上休息片刻,疼痛才渐渐缓释些许。 起身披着狗皮大衣,陈迁坐在喝了几口鸡汤,便查看起来自戴春风的电文。 指望军统是指望不了,自己的便宜老师已经允许在不可为时,可以抛弃苏南的部队独自逃亡,无论是前往沪上,亦或是回到江北,他都不会追究。 只要自己能逃出去,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丰厚的奖赏,这场大挺进已经宣告失败,歼灭厚桥日伪军五百余人已经是极大的胜利。 还有一件事,军统沪上区因为响应忠义救国军挺进宁沪杭的计划,活动过于频繁,被日军情报部门掌握,再度全军覆没,陈恭澍被捕入狱。 喝着寡淡寡淡的鸡汤,陈迁觉得应该准备一下自己的逃亡之路。 从武进地区撤离至浙苏皖国统区,能保存挺进团的骨干,但是撤退路上太过于危险了。那就只剩下继续在苏南地区进行游击作战,这一条死路可以继续走。 ······ 数日后。 在锡北镇联家村,躲在屋里好几天不见人养伤。 宋广迎从外面走进来,说是有大好事落在脑袋上。 “长官,警戒人员派人过来,说有一个自称认识你的商人,带了一批物资说是可以给咱们私下出售,都是我们急需的药品和粮食,虽然不多但足以解燃眉之急。” 陈迁坐在炭盆旁烤火写材料,是关于总结这次日伪军冬季大扫荡的得失,为日后反清乡、反扫荡提供经验。总得来说就是转移太慢、游而少击、发动地区百姓的基础条件不成熟,前期情报工作处理不及时等等······ “在苏南,现在是条狗都知道老子人头值三万大洋,谁不认识我?” 宋广迎说:“就是价钱不太公道。” “都这年头了,有得买就不错了,管他价格干嘛?咱们攻打厚桥不是缴获一批武器弹药,问问他可否以物易物。电讯室还有多余的备用短波电台,他想要也可以卖。” “电台可是严格管制的,说不准会流落到新四军手里。” 陈迁放下钢笔说:“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在喜迎王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新四军看咱们缺医少药,这才变相打着旗号给咱们卖东西。” “他们会那么好心?” “好心谈不上,大概只是想让咱们半死不活着,给他们分担日伪军的压力。” 宋广迎有些气愤:“那就说得通了,这群红党绝不会这么好心,出价那么高,完全就是趁火打劫,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行啦,组织财务委员会清点剩余的钱财,这快过年了,让将士们吃饱喝足过个年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试探试探他们,看看是不是新四军派来的?” 陈迁想了想:“把人带过来,我亲自把把关,若是新四军派来的细作,对谁都不能说,以后也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 “放心,属下晓得其中利害。” 说完,宋广迎便离开。 ······ 不多时,屋外传来说话声。 陈迁穿好棉鞋准备出门迎接,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估量,对方大概就是新四军派来的。 还未出卧室,在几个警卫兵的严防死守下,对方来到堂屋。陈迁掀开草帘定睛一看,居然是朱闰澹便装前来,一见面便满脸奸笑,一脸市侩的拱拱手。 “陈长官,咱们好久不见了。” “原来是朱老板,您可是神通广大,连我在这里都能打听到。” 一旁的宋广迎见陈迁认识对方,暗自松了口气,而陈迁对宋广迎使了个眼色,示意不是红党,让卫兵撤掉。 在众人散去之后,陈迁将他带进卧室,朱闰澹一进房间,便拿起放在桌上的资料看,嘴角含笑盯着陈迁摇摇头,调侃意味颇浓。 “放心吧,我这里没有窃听器那些玩意儿,也没人听墙根儿,你怎么来这里了?”陈迁说。 朱闰澹坐在椅子上回道:“跟大部队一起渡江,苏南的敌后抗日斗争很艰难,这次大扫荡日寇的胃口很大,想把苏南地区国军和新四军的游击武装全部消灭掉。 本来不应该让我来,但是考虑到某些因素,只有我才能来。” “廖海涛呢?” “反扫荡牺牲了。” 提着茶壶的手停滞片刻,陈迁叹息一声,给朱闰澹倒了一杯热水。 “凑合吧,我这里没茶叶。” “放心,我们从不讲究这些。” 随后,朱闰澹给陈迁说了些关于这次冬季大扫荡的情况。为了策应陈迁所部突围,无锡、常熟、苏州等地游击队损失惨重,都是为了牵制日伪军兵力,给挺进团创造机会。 第六师主力在溧阳与奇袭日伪军展开大战,虽然击退日伪军,不大不小打了一个胜仗,但无力东顾支援,就连十六旅的政委廖海涛都牺牲。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只能让陈迁向厚桥、锡北一带突围,同时派遣第一师一部南下支援,缓解局部斗争压力。 “忠义救国军四路挺进军都已经开始撤退,上面让我趁这次见面,询问你的决策。” “什么决策?”陈迁抬眉看了对方一眼。 朱闰澹说:“若是你决心离开苏南,我们会沿武进、宜兴一带协助你们撤退回国统区,北上返回江北,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掩护你们渡江。” “不离开呢?” “这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陈迁释然一笑:“上峰的确命我率部从武进、宜兴方向突围,但之后我们会成为敌人,北上渡江短时间内不可能。以前我们能相安无事,是天高皇帝远,一旦回到国统区,你知道的······” “说实话,您已经为我们做的足够多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希望你率部南下宜兴突围。”朱闰澹情深意切的说。 “朋友~~~哼哼。” 陈迁忍不住嗤鼻一笑:“对我这种人谈友谊,你们真是奇怪。” “走吧。” “我宁愿看见挺进团全军覆没,也不愿意看见他们死在同室操戈中,听说李师广还在江北一带打游击,他宁愿看见游击军分崩离析,自己无家可归都不愿同室操戈。 至少我觉得不应该比他差,不然以后他会笑话我的。” 朱闰澹叹了口气:“何必如此?” 陈迁说:“你们呢,也不是一样,跟不要钱的劈柴似的往苏南这堆火塘里丢,你们是为了什么?” “人本身就是万事所需的燃料,委员长不愿意看见我们燃烧,我们也总不能指望让别人燃烧。这里的民众需要火光,哪怕火光微弱,但至少有火焰在燃烧。” “你这话不像是劝我走的,反而是让我留在这里燃烧成灰烬。” “哈哈哈。”朱闰澹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