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侦查大队,陈迁心里莫名不爽。 吃了丁学安一个瓜,就要被他敲诈一笔,放在谁身上都不舒服。关键他还拿家眷为借口,一个劲的叹气,明摆着就是要钱。 他一个侦查大队上校大队长,手里能缺钱? 还不是为家眷留下更多的钱财,不然照如今局势发展下去,淞沪必定沦为战场,他只有送死的份,再也没法搞钱,只能趁最后捞上一笔。 龙华监狱门口,陈迁向守卫士兵出示证件。 来到由行动组管辖控制的监区,在场负责的人是郭德成,而赵理君身为副区长兼任行动组长,不能一直监督审讯工作,他还有更要紧的工作需要处理。 不过陈迁一天都没有在区部看见他,不知道他跑去什么地方。 郭德成带着陈迁走去审讯室,一边走一边说:“长官,两人还是什么都没说。这对黑夫妻还是硬心肠,我当面砍了他们儿子的手指头逼问,可他们楞是什么都没说。” “你没事砍人家孩子手指头做什么?”陈迁面有不悦。 “那两个孽障,留着也是祸害。您也知道这两人的来历,当年就是斩草不除根才生出今日之祸,难不成让他们的余孽活下来,长大后继续跟咱们作对?” “你把人杀了?” 郭德成点点头:“弄死一个大的,还有一个小的没动。” 一时间陈迁找不出话来训斥他,不愧是蒋光头的好走狗,就算是一辈子关在监狱里,也好过杀死了事,最起码人还活着。 推开审讯室的厚重铁门,被绑在审讯椅上的古德安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低头,对准胸口早已焦糊的皮肤吹气,想要以此缓解疼痛。 点燃一支烟,陈迁抽了两口放在古德安嘴边,后者努努嘴,极为满足的将烟雾来回吐息。 “节哀。” 古德安一愣神,而后大笑不止:“节哀什么,又不是我亲儿子,就算你全都弄死了与我何干。他们可不是我的种,也不是旗人,你们杀的是你们汉家的种。” 闭上眼,陈迁默默将烟头戳在古德安嘴巴上,给他烫个泡出来。 这种人的话,一句都别信。说孩子不是他的,或许是为了让特务们留情,也熄灭用孩子来威胁他,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陈迁不想用孩子来威胁他,可架不住行动组不归自己管辖,他们如何审讯是内部决定。与其用威严逼迫郭德成,他说不定不会继续用孩子来威胁,可难免伤了感情,对于陈迁而言不划算。 “医院传来消息,你的小女儿已经醒过来,不过身体很虚弱。” 古德安用舌头舔舐刚刚用烟头烫过的地方,并没有回答。 陈迁找了把椅子坐下:“今天上午,罗议员被安葬在万国公墓,很多人给他送行。” “肯定不如豫才先生当时的人多。”古德安回道。 “是啊,公共租界工部局派遣骑警开道,沪上警察局数百名警员一路护送,这辈子我怕是也只能见上这一次,最好也只是见一次。” “能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吗?” 陈迁摇摇头:“不行,你想知道外界消息,可这都是有代价的。” “或许我们能做一个生意,我知道很多。” 作势思虑片刻,陈迁点点头:“可以。” 古德安露出笑容:“给我来根香烟,我或许能免费送你一个情报。” 闻言,陈迁掏出香烟点燃,抽了两口塞进他嘴里。含住香烟,古德安整个人平静许多,审讯室里的特务都在默默等他抽完香烟,郭德成踹了一脚记录员让他准备记录。 片刻后,直至香烟有些烫嘴,古德安才不舍的吐出烟蒂,仰天含住烟雾,而后缓缓吐出。 “被你们捣毁的淞社,有我们一个秘密行动员叫孝铭。” “知道,他现在蹲在金陵老虎桥监狱,不知道还活着没。” 古德安抬头看向陈迁:“当时的行动是我安排的,也是由我负责与他进行联络,现在你的报告书是不是能好写许多?” 陈迁眉头一挑:“没价值的事情就别说了,说说有价值的。” “工部局巡捕房追查的队员,他在受伤之后被巡捕在闸北的一家黑诊所发现,是我出手救他逃离,并且安置在家中密室。” “这并不算什么秘密情报。” “那你想知道是谁杀了罗议员吗?” 陈迁眼中流露杀意:“说出来,我保你的孩子能出去。” “春风。” “谁?” 古德安沉默片刻,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人代号为‘春风’,其实从个人角度而言,我是不愿意去制裁罗议员,而是他自己撞上门。 这也是我对罗先生的歉意,他是一位好人,对于他的死亡我感到很抱歉。” 拿起工具桌上的铁签,陈迁直接戳进古德安大腿上,用力摁压直至铁签穿过血肉,透过他的大腿。眼中满含怒火,陈迁将铁签从他腿中拔出来。 手持铁签顶在对方下巴上,锋利的铁签刺破古德安的皮肤,丝丝血迹从铁签上划过,一旁的郭德成见状赶紧拦住,双手用力想要从陈迁手中将铁签夺走。 陈迁推开郭德成,将铁签丢在工具桌上,转头叱责道:“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我很需要你这个道歉吗? 还是说他的家人需要你道歉,不需要!你应该向田间地头的农户道歉,看看淞沪地区有多少人种的是罗议员培育出的稻种!” “阵营不同,他的死对于皇清,又或者是日本人都是一件好事。” 古德安有些羞愧难安:“不是我要杀他,而是日本人要杀他。因为日本人得到一份报告,是罗议员在任时所提起的一件提案,关于淞沪地区农作物种植区轮耕意见。 罗议员私下与红党有联系,帮助红党成立农会,组织农会根据提案进行种植作物轮耕,也正是因为此事让日本人忌惮,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顷刻间,陈迁如遭雷击,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挥手唤来郭德成,陈迁指向古德安说:“他说的是假的,这种人的话一句也不要相信,明白吗?” “这······”郭德成很是为难。 扯住郭德成的衣领,陈迁狠声道:“罗议员忠于党国,不愿意当汉奸才被暗杀,上面甚至让沪上党部,以领袖的名义为罗家送去挽联以表哀悼。 他就算是死!也是为了党国而死,不是因为红党或者什么狗屁农会。他是党国忠烈,不是反动乱党,知道吗?” “是是是,属下明白。” 一旁的记录员低下头,默默将刚刚记录下来的纸张丢进火盆里,烧成灰烬。 “哈哈哈哈~~~” 看见这一幕,古德安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是觉得戏弄到陈迁,又或者是看见陈迁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真相为何,谁也没办法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