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楼窗户,宏建淼目送陈迁离开商行。 ‘吱呀~~~’ 经理室的门被推开,老米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老米。” “嗯?” 宏建淼拉上窗帘:“转告组织,近期我们暂且停止一切活动,也让山上的同志们做好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特务们正在追查是谁向游击队提供经费物资,需要避一避风头才行,等待合适机会继续恢复工作。” 将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桌上,老米眼神失落无奈,运送物资的工作停止,山上的同志们又要忍受伤病折磨。虽然很无奈,但这是不得已为之,只有保护好这条线,将来才能向游击队提供更多物资。 “哪个特务给你说的?” 宏建淼闻言稍显不悦:“不要动不动特务、特务乱叫,我知道你对特务有很大成见,但在这里一定要注意,以防隔墙有耳。” 老米咬着牙点点头:“知道。” “下一批运往组织的货物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老米严肃的说:“三十盒磺胺粉,一百袋无菌棉,绷带卷三十份、甘油五公斤、水银三公斤、盐二十斤、奎宁丸一百颗、橡皮手套十副。” 坐在真皮沙发椅上,宏建淼静静倾听老米的汇报,这些都是游击队急需的物资,也是今晚即将转运至山上的。闭眼凝神片刻,最终宏建淼化为无奈一叹。 “转告组织,行动终止。” “明白。” 捏紧拳头,老米深深感到无能为力。 ······ 三日后,深夜。 公共租界,新闸路。 王武带领一队巡捕正在追击,眼看对方即将逃出租界,只需跨过乌镇桥便进入华界。一名手持文明杖的洋人眼见追不上,当即命令巡捕开枪射击。 ‘砰砰砰~~’ ‘砰~~~’ 一阵枪声过后,对方苍然坠入苏州河中。 “谢特!” 颇有英伦贵族衣着风范的洋人暗声骂两句,当即命令巡捕上去查看,待王武手持转轮手枪小心翼翼靠近河边,嫌犯早已消失不见,唯有地上残留有鲜血。 “sir,嫌犯中枪了。”王武用英文向洋人说。 对方是工部局从英国本土招募的一位侦探,据说很有名,是一位刑侦专家,这些天王武受巡捕房英国警长举荐,为对方充当翻译,深度参与破案。 公共租界近期出现多起入室杀人案,而且死者皆具有前朝或者北洋时期的背景,很难不让人联想。 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克里夫·鲍文生气的挥舞手中文明棍,就差一点就能抓住这该死的连环杀人犯,自己就能接受记者的采访和民众的鲜花,从而一炮而红。 王武试探性的问:“sir,是否沿着河道巡逻,对方受伤跑不远的。” “当然,不用你提醒我。” 鲍文鄙夷的看向王武,该死的黄皮猴子居然教导自己该如何追查凶犯。 加派警力对沿岸进行巡逻,一旦发现嫌犯出现当即逮捕,如有反抗就地击毙。 巡捕们无奈三人一队,开始沿着苏州河进行巡逻,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照射在河内。这些天为了追查凶犯,天天起早贪黑,不仅如此还要忍受洋人警探的谩骂,追查的凶犯又极具危险性。 陪同鲍文一起,王武拿着手电筒照射河道,河中有不少乌篷船,这些都是在河里讨生活的老百姓,没有上岸生活的资格,只能龟缩在船里。 “该死的黄皮猴子,你们总是如此糟糕,只要你们勇敢一点,我早就将嫌疑犯抓获了。”鲍文还在喋喋不休谩骂。 其他巡捕听不懂英文,但是王武听懂了,心中虽有不快却又不敢爆发。虽然克里夫·鲍文脾气很差,为人自大狂妄,但至少他的刑侦技术高超,为王武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在河里其中一艘乌篷船内,受伤的索士均捂着伤口,在他身旁躺着两具尸体,皆是被一刀封喉,是一对夫妻,在尸体中间还有一位襁褓中的婴儿。 鲜血缓缓渗入襁褓,婴儿似乎感受到父母的离逝,开始发出哭泣声。 ‘嘤嘤~~~呜~~~’ 啼声刚刚响起,索士均用手掌捂住婴儿口鼻,渐渐地,婴儿脸色紫青陷入窒息。 耳边似乎听到什么,王武扭头看向停靠在河边的一艘屋船,拿起手电筒晃了晃,疑惑的走去。 “谢特!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们这群黄皮猴子总喜欢自作主张?”鲍文对王武挥起手中文明棍。 回头看了眼,王武忍住心中不快,转身为他照明道路。 等待河岸边的巡捕离去,索士均放下捂住婴儿的手掌,此时婴儿已然没有呼吸。 仅仅是看了眼,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索士均捂着受伤的手臂踏上华界的土地。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巡捕房的人会找到自己,明明现场没有留下活口,一切都是那么天衣无缝,可是巡捕房的人还是找到自己。在租界内实在是藏不下去,索士均只好离开前往华界。 过了苏州河便是闸北,索士均知道在闸北有一个落脚点,忙不迭加快脚步走去。 ······ 往前走了四五分钟,王武越想越不对劲,只好向鲍文请求折返回去查看。 “该死,该死!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简直受够你们的愚蠢。”脚步飞快,鲍文转身向后走去。 来到刚才有异响的地方,王武走过桥,来到闸北一界。 刚才的枪声惊动不少人,其中包括巡夜的华界警员,一队巡警赶到现场,却看见租界巡捕房的人早早在此。脚巡们一看是水上人家被杀,若无其事扭头离开。 他们只管住在地上的人,住在水上的屋船人家没有户籍,他们管不着。 王武静静看着华界警厅的人离开,默默为停放在路边的尸体盖上被子,予以最后的尊严。 “OK!”鲍文呵呵一笑:“对方已经害怕了,他永远不会再来租界。” “也许吧。” “谢特,你在做什么?” 王武拿着表格说:“填写死亡信息,叫殓房的人过来处理尸体。” “NO!”鲍文生气的说:“他们死在华界,而且是中国人,我们不能为他们处理尸体。工部局的税收不能花在这些低等人身上,更不用说是尸体。” “sir,难道就这样暴尸路边吗?” 鲍文耸耸肩:“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处理,但不能让工部局为你买单,这是规矩,你必须遵守。 记住,你虽然穿着警服,但你不是一名真正的警员。当然我也为你的同胞所受的遭遇感到遗憾,但你没有权利这样做,你不是帝国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