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米，上茶。” 　　 南京路，宏图商行。 　　 一来到商行，宏建淼便热情的接待陈迁，各种点心瓜果盘统统摆上，屋内点上一盏薰香，袅袅青烟飘散。许久未见，如此热情的宏建淼让陈迁受宠若惊，心想这个抠门奸商居然会如此大方。 　　 随身护卫兼任司机的老米端来一杯茶，刚进身，陈迁便闻到沁人心脾的沁香，这绝对不是路边茶摊上发霉的高沫。 　　 陈迁眉头紧锁总觉得不太对劲：“淼老板，莫非您商行的货船又被谁家衙门给扣了？” 　　 “呸呸呸！”宏建淼没好气道：“乌鸦嘴，难道我就不能好好招待一下你？” 　　 “得了吧，你在家擦屁股都舍不得用两张厕纸，招待我，谁信？” 　　 “咳咳咳。” 　　 宏建淼摇头一笑，伸出手指对陈迁点点：“你小子还是这样没谱，几个月不见人影，跑哪儿去了？” 　　 “一直在沪上，公务繁忙没时间来，正好今天有空过来串串门。” 　　 “只是串门？”宏建淼不相信。 　　 搓搓手，陈迁不怀好意一笑：“一年了，咱们的分红得结一结，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我那边还有一大群人等着吃饭，总不能不给点意思意思，大家发财才能相安无事。”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说罢，宏建淼走去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账目，拿起桌上的算盘开始噼里啪啦算账，嘴里口若悬河一直念念有词。陈迁不敢打扰，生怕对方故意算错账，自己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去年公司进账四十万元，抛去成本和必要税务，纯利十七万元。按照分红协议，你一共可以分到一万元······” 　　 “不对啊。”陈迁还是按捺不住打断：“你家算账难道没零没整。” 　　 宏建淼拨动算盘珠子：“去年你从我这里连借带拿，两挺花机关到现在都没还，就不用说从我手里顺走的那些洋玩意儿，哪一样不用花钱去买？” 　　 “得得得，您老说多少就多少。” 　　 点点头，宏建淼显然看准陈迁的脾气秉性。本来老米还有顾虑，制作了一本假的账簿，宏建淼嫌麻烦便拒绝，他知道陈迁不会看，对于不义之财，陈迁的一贯风格就是趁早花掉。 　　 早已有所准备的宏建淼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沪上中央银行的不记名本票，无需持任何证件，直接可以实地兑换。这张支票他准备许久，只等陈迁来取。 　　 将支票递给陈迁，宏建淼乐呵呵问：“最近有什么内幕消息没，我准备进军实业。” 　　 “实业？”陈迁诧异的看向他。 　　 “当然了，我宏家的家训就是实业救国。” 　　 “嗬~~~呸！”陈迁往痰盂里吐出一口痰：“说话怎么那么不要脸，别惦记你的实业救国理想了，趁早在租界多买几栋房子，到时候等着收租就行。” 　　 “建筑业？”宏建淼微微皱眉思索道：“我还真想在沪上买地修建公寓楼，不过我公司体量太小，拿不到市政府的批准文件，不然可以试一试。” 　　 陈迁看了眼支票：“麻烦换成黄鱼和大洋，我劝你最好别在华界做生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打仗，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要打仗了？” 　　 “现在没有，未来肯定会。” 　　 接过支票，宏建淼一言不发转身走出经理室。 　　 不多时，老米抱着一个檀木盒子进来，看他手臂暴起的青筋，盒子的分量绝对不轻。 　　 ······ 　　 咖啡厅内。 　　 杨慧悠哉悠哉吃着甜品，看见玻璃窗外的马路上，陈迁将汽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向自己挥手。 　　 放下手中的勺子，杨慧在咖啡厅侍者的鞠躬下离开。 　　 坐进小汽车，陈迁伸手给杨慧递去一部相机。 　　 “德意志国蔡司公司于民国二十年推出的便携式相机，现在我教你进行摄影。” 　　 “摄影？”杨慧接过相机好奇的摸索。 　　 汽车启动，留下一阵黑烟后扬长而去。 　　 陈迁目不转睛盯着前方道路，时不时摁下喇叭驱赶前方碍事的百姓，双手用力打起方向盘，嘴上不停的向杨慧介绍摄影技术，以及特工行业的应用场景。 　　 汽车一路驶离公共租界，前往南市区沪上市立动物园。 　　 将汽车停在动物园外的停车场，两人步行购买门票后进入动物园。 　　 从未见过除却路边野狗野猫之外其他动物，杨慧对于动物园中的每一种动物都异常好奇，她将重心放在游乐上，全然已经忘却陈迁交代她的事情，一回头陈迁便发现她逃离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好不容易在猴山找到杨慧，用力揪住她的耳朵，陈迁将相机塞进她手里。 　　 “你耳朵是摆设吗？” 　　 如同做错事的孩童，杨慧低下头不语。 　　 随后，陈迁教授杨慧如何使用相机，什么是光学折射，如何保证在暗光状态下尽量拍摄出清晰画面。当得知一卷胶片的价格抵得上她小半个月的工资后，杨慧便不再随意游玩，专心倾听陈迁的教导。 　　 腰间有伤，陈迁实在是走不动，便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临近黄昏。 　　 疯疯癫癫观看过各种动物后，杨慧脖子上挂着相机来到回来，静悄悄坐在陈迁身旁。 　　 “现在的生活是我以前不敢相信的，你说的对，我要保卫现在的生活。”杨慧侧身靠在陈迁身上。 　　 “只是保卫？” 　　 杨慧点点头：“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奢望。” 　　 “目光短浅，胸无大志。” 　　 “为什么这样说？” 　　 陈迁抬手推开她：“你已经跨越贫穷，所以只想守护住如今的生活，但可曾想过让更多的人跨越阶级，至少不用让他们忍饥挨饿，你没有想过，所以说你目光短浅。 　　 古人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享受过，那就努力让更多人去见识见识，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务必要改正你心中的观念，不然你我只是背道而驰。” 　　 没有说话，杨慧死死咬住嘴唇，虽然两人近在咫尺，可她觉得又好似远在天涯海角。 　　 从小养成的价值观，所接受的教育让她无法理解陈迁所说的含义。 　　 静静地注视陈迁，杨慧一言不发，内心受到的冲击让她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