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室的工作极为无味,过惯整天在外跑情报的陈迁实在是受不了。 权力的确很大,但也是名头响,头顶有鲁昭国这个书记长,下面有个宋迎广这个宣传股长,让陈迁负责的尽是一些文书工作。 虽说鲁昭国给自己安排了秘密调查任务,可没人没关系,调查个锤子。鲁昭国只是为了应付戴春风而已,明摆着挤兑陈迁,排挤戴春风的心腹。 副书记长的职务被人空降,他们不敢向戴春风表达不满,也不敢向陈迁撕破脸皮。他们知道陈迁跟赵理君关系莫逆,经常一起吃喝玩乐,毕竟黄埔系在特务处势大,不敢轻易得罪。 官场···哼! 办公室里,陈迁坐在窗台旁,看着不远处静安寺上空升起的烟雾缭绕。 名单上还有两人需要调查,想要借助赵理君的行动组办案,可总不是一个长期办法,行动组也有自己的工作需要进行,一时半会儿还成,长期调查不可能。 “唉~~~” 无奈,陈迁起身前往王新衡的办公室。 找鲁昭国要人协助调查是不可能的,陈迁也不想和他撕破脸皮,与其和鲁昭国斗个你死我活,还不如安安心心整天睡大觉。 来到王新衡办公室,陈迁敲响房门进去。 王新衡正在低头处理文件:“原来是子升,有什么事情?” “长官。”陈迁凑上去说道:“名单上还有两人急需调查,可属下手头上实在没人,进展缓慢啊~~~” “这个不急,情报调查是一个长期工作,不能一朝一夕就能成功。” “属下担心错过良机。” “没关系,尽力便可。” 撇撇嘴,陈迁想拿刀子捅他的心都有,自己想为党国出力就那么难吗? 该死的戴春风,老子在闸北待的好好的,非要让老子当什么狗屁副书记长,被人排挤不说,捞钱的机会也没了。 在王新衡这里碰壁,陈迁悻悻然离开。 回到办公室,陈迁拎起公文包便早退,跟资料室的小双打声招呼,陈迁便明目张胆的不上班。 ······ 提着公文包,陈迁将将走到公寓楼楼下。 在马路边上,马佐夫正在对一个黄包车夫拳打脚踢,原因是马佐夫又在俱乐部输的一塌糊涂,叫了黄包车回家却没钱付车费。 马佐夫让黄包车夫在外面等,他上楼去取钱,但黄包车夫显然上当过,拽着他的衣袖死活不肯答应。两人拉拉扯扯引起不少路人驻足观看,马佐夫忍受不了仗着人高马大便开始动手。 “白俄小赤佬坐车不给钱。” “哎呦!好可怜的哇。” “不给钱就算了,还打人。” 一旁的路人纷纷对马佐夫指指点点,有人让黄包车夫算了,不然巡捕来了,吃亏的还是自己。到时候被抓进巡捕房,车子也没了,还要倒贴一笔钱。 或是路人的劝说,也许是畏惧马佐夫的外国人身份,被打的黄包车夫松开双手,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独自垂泣,揉搓着被打的部位。 渐渐的,路人散去。马佐夫撩起自己脑袋上的棕色头发,得意洋洋的走进公寓楼。 待人群散去,黄包车夫擦干泪水,一瘸一拐拉着洋车走在马路上。 挥了挥手,陈迁叫来黄包车。 “先生,您要去哪儿?” 黄包车夫抬起头,似乎眼角的湿润未干,紧接着将头埋低。 陈迁坐上车:“附近有药店没有,找个近点的药店。” “先生您坐好,前面两条街就有,您是去西药诊所还是去中药铺?” “中药铺。” 黄包车夫卖力拉起车子,脚步虽然有些一瘸一拐,可车子依旧拉的很稳。 没一会儿功夫,黄包车夫将陈迁送到药铺,陈迁让车夫等一等。对方笑着答应,说会等陈迁看完病。 走进药铺,出来时陈迁手里多了一瓶跌打酒,将跌打酒递给黄包车夫,对方看见后一愣神,而后忍不住的抹起眼泪,千恩万谢接过陈迁递来的跌打酒。 “谢谢先生,您是个大好人,菩萨保佑您发大财。” “不必如此。” 看见隔壁有一家苍蝇馆子,陈迁借口自己是报社记者,想要写一篇关于黄包车夫的新闻,邀请对方坐在饭馆里聊一聊,同时会给他一元法币作为报酬。 对方没有迟疑,将黄包车停放在店外,找了一个可以看见车子的位置坐下。 询问中得知,车夫名叫牛二,本来是苏北的农户,因为近年灾害频发,政府税收极重导致他不得已典卖土地,拖家带口逃难来到沪上。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只能以拉车养活一家子,即使这样也不得已卖掉妻子,选择独自抚养儿子。 陈迁之前在报纸上听闻过苏省多地连年灾害频发,对于灾害规模也略有所知,但牛二一句话让陈迁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位先生,不瞒您说,若是老天爷不给面子遭灾遭难就算了,大不了从佃户们一家老小全饿死,总归是饿不着有家有业的士绅。 奈何政府不但不救灾,反而还比往年税收更重。年年都要交的庚子款、剿匪捐就不说了,还非得按地收田契税,佃户们都跑了,田里颗粒无收,可田契税按照春耕上缴。” 说到这里,牛二重重叹了口气,目中不乏对往日衣食无忧生活的回味向往。 “本以为这灾一年两年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这都第四年了,田地没有收成,税还要照样上缴。也就是我家没个沾亲带故的官儿,若是家里有个当官的,绝不会是这样!” 即使家宅破败,牛二依旧将其缘由归纳成家中没有从政的官员,若是有官员从政,他家或许会借这次的灾害变的更为富庶。 陈迁若有所思问道:“今年苏嘉铁路开通,日子或许会好过些许。” “屁!”牛二很是不屑:“先生您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路子,得亏逃荒出去,不然被当官的强征去当民夫,饭都不给吃一口。” “不是说自愿吗?” 牛二置之一笑问道:“您愿意忍心看见家里人没饭吃快饿死,还傻呵呵跑去铁路挑石头挖泥巴,是个人都不会,这不是犯傻吗?” 陈迁哑然一笑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太相信报纸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