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自行车,一路兜兜转转,陈迁来到路边一家电话局。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是以前杜老三送给自己的,这是私人电话,可以直接联系到他。 接电话的人只留下一个地址,让陈迁亲自过去,不能带任何人。 更要命的是接头地点在苏州河沿岸某个餐馆里,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就看陈迁敢不敢过去。 细细思量一二,陈迁还是硬着头皮过去。 骑着自行车,蹬的腿都细了,一个多小时后,陈迁来到苏州河沿岸。 对面闸北残破不堪,时不时传来枪声,那是不愿撤离的军民,仍然在废墟中与日军搏杀,直至战死。 路过四行仓库,河对岸的仓库布满弹孔,楼顶高高飘荡着膏药旗。 河堤边,有市民正在烧纸祭奠战死在华界的军民,远远的能看见几个华人巡捕,他们仅存的良心不愿意打扰。可是事与愿违,一队骑着自行车的红头巡捕过来,抡起警棍鞭子抽打祭奠的百姓。 燃烧的冥纸香烛被浇灭,供奉的果品烟酒被踢翻,红头阿三们抡起警棍打的民众四处逃窜,狰狞着发出大笑。 陈迁路过看了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来到约定餐馆外不远处,陈迁先是观察周围环境,绕着餐馆附近兜了个圈,确定周围没有日特。 推着自行车,陈迁来到餐馆门口。 “老板,您一个人还是有约?” “有约,香梅间。” 丢下两个铜子,陈迁将自行车交给跑堂的小厮好生照看,被人带上二楼一间包房。 门口有几个混混站岗,抬手拦下陈迁。 “麻烦把家伙什拿出来,免得兄弟们动手,伤了情谊。”对方举起一个搪瓷盘。 抬眼看了对方,陈迁从腰间将配枪拿出来放在搪瓷盘上,这才得以进入。 推开包厢门,桌上炖着火锅,放着蘸料餐盘。 陈迁拱手一礼:“董先生。” “哟!”拿着筷子的董老头儿站起身:“您可是贵客,杜先生有事来不了,让小人亲自接待您,还望海涵。” “杜先生德高望重,加上事务繁忙,能答应晚辈联络联络已经是难得,没想到居然让董先生亲自过来。” “请坐。”董老头儿一拱手。 陈迁微微躬身抱拳:“董先生您老好?” “吊着半口子气,帮衬做点小事。” 落座后,陈迁拿起酒壶先给对方倒上一杯酒,随后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倒酒,再饮。 如此三回,可谓是把身子压的极低。若放在以前,对方给陈迁斟酒都不一定会接,现在却要罚酒三杯,可谓是天机变化,时不我待。 斟满酒,见陈迁还欲饮,董老头抬手按住他的手臂。 “年轻人贪杯总得分个时候,小老儿于你这般年纪,可不敢饮酒过多,如此才得以苟延残喘多年。” “哈哈哈。”陈迁放下酒杯:“贪杯了,还望董先生见谅。” 董老头儿夹起一片雪花牛肉烫了烫,亲自放进陈迁餐碟中:“都是自家人,也不说二话。帮里不少儿孙可都在陈长官手下做事,还需您多多帮衬些。” “我?”陈迁微笑道:“在下独身一人,怕是帮衬不了。” “您可是贵人多忘事,苏浙行动总队听说不少人都是您的门生,承志小子对您可是多有美誉,闸北一战得幸生还,做了官儿。 前些日子还传来话儿,说着您可是他过命兄弟,杜先生本来还想挑个日子摆上那么几席。” 陈迁拱手随意朝了个方向一礼:“杜先生有此心,能惦记晚辈,晚辈已经是感激涕零,席面就不敢当。” 摆摆手,董老头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倒置酒杯给陈迁看,以显诚意。 “这杯酒我代杜先生一谢。” “不敢当。” 随后,董老头儿又饮了一杯:“此杯酒,我代承志小子一谢。” 倒上一杯,再饮。 “这杯酒,劳烦陈长官多多照拂帮众儿孙。” 如此各自三巡酒后,也到了该谈论正事的时候,如此繁琐之礼,更显双方诚意和尊敬。 两人都懂规矩。 董老头儿看向陈迁的眼中带了那么一丝敬佩,让他独自前来,他来了。更何况闸北之战,陈迁也算是和恒社诸多兄弟共过生死,凭着亲冒弓矢将恒社伤员抢救下来,该帮还是要帮。 两人斟酒,共饮一杯。 酒杯空下,陈迁给对方斟酒:“今日晚辈有两个不情之求,还望董先生能帮衬一二。” “但说无妨。” “今日晚辈得董先生之邀,吃的是酒足饭饱,可手下兄弟们却食无着落。您帮人帮到底,给个便宜路子,也好用军饷买些米粮用以养活诸多同僚的家属。 不用太多,够吃就行。” 拿起筷子,董老头儿夹起锅中一块老豆腐,抬眼看向陈迁。 他在思索,帮人帮到底,就是说不能断了供应,买粮食就是做生意,他给钱,但前提是便宜些,贵了可不行。大家伙儿都别吃亏,陈迁也不白要,也不是大宗生意,只是小本买卖。 后面的要求都可以答应,只不过‘帮人帮到底’就需要思量一二,决不能断了供应,还是给特务处的人,所以必须要隐秘才行。 “好说。”董老头儿应承下来:“小老儿给您写张条子,您带人去三鑫粮行拉,从乡下收多少钱,您看着给个车马费就成。 来日里买粮的商户多了,大抵也没人在意。” 站起身,陈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多谢。” “那另外一件事,若是与此事一般,都好说。杜先生发了话,陈长官要的东西,尽凭恒社能耐,实在不行还望莫怪罪。” “杜先生不愧是大义之人,晚辈有机会一定要弄个牌匾,亲自送与府上。” “哈哈哈~~~” 一番互相恭维之后,陈迁默不作声,用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董老头儿凑过来端详片刻,眼神惊恐看向陈迁,而后抚掌大笑,对陈迁竖起大拇指。对于这个人,恒社也是恨之入骨,于国于民,亦或江湖之仇,此人万万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晚辈冒昧了,此事还望切莫走漏风声,万一对方有了防备,可不好下手。”陈迁讪讪一笑。 “陈长官准备如何下手?” “先摸清对方活动,一击制胜。” 董老头儿眯起眼睛:“家中,路上,亦或其他?” “最好路上,家中防备太多,其余地点难免人多眼杂。” 闻言,董老头儿暗自摇头叹息。 陈迁一惊,问道:“先生何故如此?” “就凭几支手枪,怕是砸不碎这老贼的玻璃窗户。” “何出此言?” 董老头儿笑吟吟解释道:“老贼从北亚美利加洲斥巨资购得一辆防弹汽车,寻常子弹难以穿透,全车皆装有钢板,怕是拿手雷都炸不烂。” 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这倒是一个新情报。 陈迁心中安慰自己,还是没有找错人,万一自己没有将对方情况摸清楚,哼哧哼哧带着人去制裁,遇见防弹玻璃就得坏事。还好将情况打探到,陈迁如此安慰自己。 如果要在路上进行制裁,手枪、机关枪、手榴弹之类的武器就不用考虑,须得重型武器,比如重机枪之类的武器。不过此类东西太难以伪装,思来想去怕是只有用炸药,将车子直接给炸烂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