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出来了,天呐,蹲监狱没到半年,瘦了!” 1949年初春。南京江东门。中央军人监狱。 阴森的铁门被吱扭扭地推开,两边站着荷枪实弹的卫兵。 28岁的黄亦秋穿着褪色的旧军装,寸头,穿着泛白的靴子,面色苍白,拎着一个皮箱晃悠出来。 说话的是司徒小雪,刚满22岁,笑得像朵花,她是《中央日报》的记者。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福特轿车,55岁的司徒高远微笑地站在车旁,小雪边上的是他哥,在励志社供职的司徒奋强。 黄亦秋要过马路时,街对面的三层小楼楼顶上,一个戴着礼帽的男子蹲在水泥栏杆前,从一个长匣子里拿狙击步枪,一边装着瞄准器,一边瞄着监狱门外。 小雪把黄亦秋迎过马路。黄亦秋向司徒高远鞠躬。 “叔叔,愚侄不孝,总您添麻烦,又烦劳您来接我,惭愧!” “亦秋,我也是替你爸爸来的。他在济南,抽不开身。不过,等油菜花开了,他会来南京的,我们老哥俩要好好商量一下你和小雪的婚事。” “哎呀,爸,在监狱门口谈婚事,晦气!” “好吧。不过,亦秋,你没被定性,只是嫌疑人。我纳闷啊,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呢?” “爸,共产党得道多助。东北、华北,还有徐蚌一带,解放军都赢了,马上要过江了。秋哥是共产党,我赞成!” 司徒高远呵斥女儿:“小雪,管好你的嘴!” “黄大哥指定蒙冤了,堂堂国军上校,咋能成共党嫌疑人。” 司徒奋强边说,边接过黄亦秋手里的箱子,要放进轿车的后备箱。 “咣当”一声,一辆拉客的马车拐弯儿,刮到轿车尾部。 马车夫跳下车,认为轿车停错了位置,对着奋强吵嚷着。奋强也不饶人,查看一下轿车刮损情况,大声和车夫争执。 司徒高远瞄一眼奋强,说道:“无大碍吧?抓紧处理!” 他说完,对小雪说:“宜秋身份模糊,不见得是坏事。” “爸,咋讲?”小雪问。 “身份模糊,都会把他当自已人,也都不会信任他。你这个人,等于被撂下了,被遗忘是保护伞,很好嘛!我有产业,也信奉实业救国,你们结婚后,亦秋帮我做生意。” 楼顶,枪手找着合适的位置,半蹲下,肩顶着枪把,做射击前准备。 瞄准器里小十字,锁定黄亦秋…… 此时,一个穿着长衫的微胖男子挎着烟匣子走来,看着几个人, “香烟,香烟!老刀,大英,哈德门!先生,要香烟吗?昨天到货的,匪盗猖獗,旱路断了,从水路运来的……” 黄亦秋讨厌香烟,闻到烟味儿就想呕吐。可眼前,看到微胖男人怀里的烟匣子,淡淡的香气让他有些情不自禁。 他想,可能是蹲了快半年的监狱,放风时间太短,身体某些零件出点小毛病。 黄亦秋手伸进口袋,像是要掏钱。 “来包哈德门。” “烟卡要啥的?” “京剧脸谱。” 微胖男拿出哈德门香烟,黄亦秋掏了几个口袋,竟没摸到钱。 身边的司徒小雪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她麻利掏出一张钞票递过去。微胖男子接过钱,微笑道谢,把香烟递给黄亦秋。 楼顶的枪手,压了压帽檐儿,遮挡着日光。 狙击步枪的十字小准星先是锁定黄亦秋头部,又挪到胸部,随后移开,又瞄上卖烟的男子。 他要杀人,还看不出要杀谁。 轿车旁,人来车往。 枪手是在热身,酝酿情绪,寻找着机会。 “亦秋,上次探视时听你说,你们从沈阳一起抓来三个人吧?”司徒高远问。 “是的,叔叔。另两个上个月被释放了。我嘛,可能是最后一批。” “最后一批?不会吧!”司徒高远笑着说。 那边,车夫还在和司徒奋强争吵。 趴活的三四个黄包车夫都是仇富的主,围过来,指责奋强的轿车停错了地方。 司徒高远看一眼儿子,提醒着:“奋强,抓紧处理,小点声,我给你找个喇叭?” 奋强对父亲点点头。 黄亦秋问小雪:“听说,冈村宁次释放了?” “是的!天理难容啊!”司徒小雪愤愤不平。她清清嗓子,板着面孔:“本案被告于民国33年11月26日接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所有长沙、徐州各会战中日军之暴行,以及酒井隆在港粤,松井石根、谷寿夫等在南京的大屠杀事件等,均系被告就任以前发生之事,与被告无涉……日本政府正式宣告投降,该被告乃息戈就范,率百万大军听命纳降……综上论述,被告既无触犯战规或其他违反国际公法之行为。应予谕知无罪,以期平允。” “宣判书都背下来了?”黄亦秋吃惊。 司徒高远说:“小雪去上海参加了庭审,回来后气得两天没吃饭,天天念叨审判词。好了,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儿,晚上老正兴给亦秋接风!” 司徒小雪叹口气,说道:“宣判完了,全国人民声讨中,岗村宁次却在汤恩伯的安排下,偷偷上了美国一艘货船,回到了日本!” 司徒高远摆摆手说:“上船!哦……不对,不对,上车!回家!” 司徒奋强最后给车夫两张钞票,息事宁人,打发走了他。 他要上车,小雪拉开后门,黄亦秋扶着司徒高远要上车。 阳光毒辣。 忽然,一个甜美声音在黄亦秋耳畔响起,有点像林志玲报路况的声音。 “五秒时间到!11点方向,楼顶,有枪手!” 黄亦秋浑身像过电一样,望着对面楼顶,看到趴在墙壁上的枪手。 在太阳反射下,瞄准器闪出光亮。 “叔叔,抓紧上车!” 黄亦秋下意识推了司徒高远一把,与此同时,清脆的枪声响起! 子弹打在黄亦秋左胳膊上,鲜血流了出来。 司徒小雪躬身把父亲推进车里,随后拉着黄亦秋蹲在车旁。 听到枪声,司徒奋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躲在黄亦秋和小雪一侧,几个人小心向楼顶张望。 枪手又开两枪,子弹打在轿车顶上。 枪声爆豆,有人向楼顶枪手还击。 司徒小雪把丝巾叠成绳状,给黄亦秋包扎伤口。 监狱门外一片慌乱。等客的黄包车慌忙躲避。 监狱大门外卫兵端起枪,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动静。 又有十几个士兵从院里跑出来,持枪站在监狱大门两侧。 向枪手还击的,是那个卖烟微胖男子。 混乱中,他躲在一棵树下,拿着一把匣子枪向楼顶射击。 楼顶枪手跑了,卖烟男收起枪,背着烟匣子,远远地瞄着黄亦秋受伤的胳膊。 黄亦秋前世是一个刚毕业大学生,毕业就失业了。 没工作,到处借钱赌球,欠一屁股外债。 2024年9月6日,世界杯亚洲区外围赛,日本队主场迎战中国队。 他在小庄家那里竟然押两千元,赌中国队1:0爆冷小胜。 结果,中国队0:7输给了小本子,他输掉了裤衩。 神情恍惚地过马路时,自已还在安慰自已,MD,尽管输了,可我是爱国的! “砰!” 他被车撞飞。 死了,一只眼睛还微睁着! 他的灵魂出窍,四处游荡。 他想重新做人。 灵魂游荡到南京江东门附近时,终于找到一个有趣的人,在监狱里等待释放的黄亦秋。 他在黄亦秋身上重生了。 他是携带着【5秒预警系统】重生的。 只是,苍天大老爷啊,前世逼得我走投无路,重生了还这么难为我?! 五秒钟! 放个屁也得三秒吧! 撒泡尿也得二三十秒吧! 好在,仅仅的五秒内,他还是发现了枪手。 生死只是瞬间,五秒?五秒,也许足够了! 前身这样想,黄亦秋也这么想,他们俩已水乳交融了。 所以,黄亦秋听到娇嫩的预警声,他一点没觉得奇怪,仿佛这是与生俱来的。 枪手要杀谁?黄亦秋想。 忽然,远处几声清脆的警笛儿声响起。 警长柳明虎目圆睁,带着几个警察沿街跑来。 “快!快,封锁现场!”柳明挥着手喊叫着。 柳明带人跑过来,卖烟微胖男子看着柳明说,显得有些惊慌。 “长……长官,楼顶有人开枪!” 柳明打量一下卖烟男子,问他:“你看到人了?几个?” 卖烟男子说:“没有,听声音是房顶方向!” 柳明不耐烦地把卖烟男子推开。 他喊道:“抓紧行动!两个现场布控,其他人楼顶取证,搜索枪手!” 几个警察应诺,立刻行动起来。 布置完任务,柳明眼睛盯着黑色福特车旁的司徒奋强兄妹,还有发呆的黄亦秋,柳明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踱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