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成不禁感叹道：“哟呵，这次奉天事务局可真够下血本儿的！居然给咱们三十几号人每人都发了二十八日元的抚慰金呐！” 　　 一旁的门琅赶忙点头：“就是说啊，这么多人加一块儿，那可不是小数目，得有快一千块钱呢！” 　　 佟成接着说：“可不嘛，跟满洲国自个儿印的那些绵羊票子比，日元可值钱多喽！三块日元就能换两块大洋呢。这二十八日元要是换成大洋，比我工资还多一块呢！更甭提你们挣得少的了。” 　　 这时候，另一个待遇稍好点的同事，正美滋滋地躺在软包厢的下铺上，听见他们说话，也忍不住凑过来：“嘿，你们光说钱的事儿呢！人家奉天事务局可不只给钱，还给每个人放了十五天假呢！这要搁以前在满铁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啊！” 　　 佟成感慨道：“有了这十五天的假，咱总算能踏踏实实待在北平家里，痛痛快快过个完整的除夕，热热闹闹过个春节啦！想想就美得很呢！” 　　 这时候儿，第四个同事也憋不住了，张嘴就说：“那可不嘛，打从咱几个当上这列车员开始，一晃眼都过去三年整了！这三年里，我可是一次都没在家过过除夕，想跟家人一块儿待上个十来天，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说完，他狠狠嘬了口烟，吐出个大大的烟圈儿。 　　 佟成微微点头，应和着说：“不过啊，咱先甭想那么老远。不管这次休假完了，是回这蒲公英号列车上接着干，还是被调到别的车次跑线路，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能踏踏实实享受这个假期，那才是最要紧的呢！” 　　 一直没言语的门琅，这时候儿也开了腔：“师傅，您刚才不在的时候儿，咱们这一伙子人可没闲着。大家伙儿围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半天。结果呢，有好几个同事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了，有的打了退堂鼓，还有的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呢！” 　　 佟成听了这话，不由得长叹一声：“可不是嘛！这么些年，咱天天儿在外头漂着，回趟家跟打仗似的！更要命的是，现在咱面临的可不只是生活上的难处。搞不好啊，还得吃牢饭，连小命儿都得搭进去呢！”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眉头也皱成了一团。 　　 在这种愉快的聊天之中，大家发现时间过得真是很快，一点也不像当值的时候，那种度过每个小时都是一种煎熬，对于佟成这个唯一没有受什么罪就得到十五假期的人来讲，一拿到信封里面那张龟山亲自签字的休假通知单，佟成也开始效仿起了藤源，将手头的工作一股脑儿全部交代给了松成平，然后便如同甩手掌柜一般，对所有事情都不闻不问了。 　　 而松成平自然知道自已抢了佟成的乘警长位置，自觉理亏，也没有多跟佟成说句客套话，甚至在他内心深处还真恨不得佟成可别插手车内的事务才好。 　　 至于武田列车长吗？显然刚才龟山的动作对他深受打击，但同时也知道龟山除了对他摆一张臭脸之外，还真不可能将他怎么样，于是也就任用松成平迅速接手了佟成的工作，而根本没有善意的提醒他，虚心向佟成请教一下车内的情况。 　　 要知道就在昨天，武田在上车前可是极为恳切地向佟成求助，希望他能够协助自已顺利完成此次行程。然而此时，奉天事务局已然任命了松成平担任乘警长一职，面对这样的局面，连武田也是满心怨气、怒火中烧。尽管他还是勉强安慰了佟成几句，但随后便只顾着打理自已负责的那一小块区域，对于车厢内的治安状况则完全撒手不管，彻底放权给了松成平。 　　 不仅如此，松成平竟然和佟成如出一辙，都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静静地等待着松成平出丑闹笑话。在巡查各车厢的列车员之时，武田的目光每次都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四位容貌姣好、美丽动人的白俄女列车员身上，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从哈尔滨一路行至奉天这段路程之中，她们在车厢内已经引发了好几次激烈的冲突事件。他不禁为松成平捏了一把汗，毕竟之前一直都是由佟成带领着车上的乘警们迅速将这些纷争镇压平息下来。可如今换成了松成平负责，他真的能够应对这样的局面吗？ 　　 然而，佟成内心深处却坚信着，松成平必定拥有属于他自身独特的方式和策略去化解眼前所面临的难题。他深知松成平的能力和才干，尽管他过往一直担任着财务股长这一职务，毫无从军从警经历可言，但他可是从赫赫有名的东京警察官学校顺利毕业的高材生啊！ 　　 佟成不禁想起自已在奉天站内旅馆被隔离的那段经历，他虽然已经是经验丰富、资格颇老的乘警，但他从来不会轻视或者否定他人的能力。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已的闪光点和潜力，松成平也不例外。 　　 尽管心中对松成平充满了信心，但佟成还是忍不住期待着看到松成平出丑的那一刻。他暗自嘲笑自已的这种心态，这大概就是北平小市民的人性写实吧，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果不其然，正如佟成和武田所预料的那般，火车尚未抵达山海关，车厢里便已接连发生了数起意外事件。有的乘客竟然胆大包天地调戏起了女列车员，还有些人则因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至于那些小偷小摸的行径，更是屡见不鲜。如今陶三儿及其一众兄弟并不在车上，即便是佟成这样经验丰富之人，从哈尔滨前往奉天时都难以幸免，更别提初来乍到的松成平了。 　　 就在佟成于软卧包厢悉心照料着那十几位兄弟之际，突然，广播中传出了一道声音：“请乘警速至十二号车厢！”闻听此言，佟成立刻如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披上那件警服大衣，并迅速掏出腰间的手枪。 　　 然而，仅仅一瞬间之后，他猛地意识到自已早已不再担任这趟列车的代理乘警长一职，更为关键的是，此时此刻的他正处于休假期间，与其他乘客并无二致。于是，佟成缓缓放下手中还未来得及套上身的乘警大衣，转而对着身旁的门琅露出一丝苦笑，自嘲道：“瞧我这记性，居然差点忘了这些，真是糊涂啊！” 　　 见到师父如此快速地回过神来，门琅不禁微微一笑，但他并未多言，师徒二人之间似乎有着一种无需言语表达便能心领神会的默契。或许，这种默契正是他们多年相处、并肩作战所培养出来的深厚情感的体现吧。 　　 果不其然，正如佟成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松成平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和果断的决策力，迅速地平息了事态。然而，当他再次看到正悠闲地在软卧包厢里休息的佟成时，心中却充满了羡慕和抱怨。 　　 他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对着正悠闲地坐在软卧下铺的佟成忍不住发起牢骚来：“哎呀妈呀！这是谁出的损招儿啊？咋寻思地呢，把四个白俄大闺女安排到车上来！这不纯纯是闲得难受，没事找抽呢嘛！咱这会儿可还在满洲呢，等过一会儿车过山海关，那还指不定啥样儿呢！说真格的，我都有点眼馋佟成君你这好命了！” 　　 就在这时，还没等佟成开口回应松成平的这番抱怨，广播里突然又传出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呼叫乘警长的通知再度响了起来。 　　 “哎哟喂！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了！”松成平嘴里低声嘟囔着，脸上露出一丝烦躁之色。不过，尽管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作为乘警长的责任感还是驱使着他立刻站起身来，动作迅速而敏捷地朝着七号车厢飞奔而去。 　　 佟成看着松成平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也不禁犯起嘀咕来：按道理来说，七号车厢应该是没有女列车员的啊，那么这次究竟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难道还有其他棘手的状况等着松成平去处理不成…… 　　 想到这里，佟成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暗自琢磨着，待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到底遇到了怎样的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