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成那短暂而又悠闲的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甚至都比不上他担任代理乘警长的时间长。 　　 当然啦，这可不是因为那位新上任的乘警长松成平遭遇了什么不测风云，他又一次临危受命担任代理乘警长。尽管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各种狗血剧情屡见不鲜，但这回可跟松成平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蒲公英号列车缓缓地驶入距离奉天站仅仅只有五个小时车程的锦州站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又出现了——只见那个名叫龟山的家伙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了装满病人的软包厢里！ 　　 与在奉天时候不同的是，此刻的龟山显得狼狈不堪，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他头戴一顶硕大无比、堆着积雪的狗皮帽子，仿佛那顶帽子随时都会把他整个人压垮似的；身上那件原本厚实的棉大衣如今也已经被冰霜覆盖得严严实实，几乎就像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一般，几乎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 　　 看到这副模样的龟山，佟成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道：“难不成这个老家伙是坐着飞机直接飞过来的吗？”可是随即他便摇了摇头，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今日外面的暴风雪如此猛烈，别说是飞机无法正常起飞了，即便真的能够强行升空，恐怕也很难找到安全降落的地方。除非这家伙运气极好，一头栽进那厚厚的雪堆之中…… 　　 “看来，龟山这老家伙十有八九是坐除雪车来的，那可受老大罪了？”佟成心里暗自思忖着。他曾经坐过东北铁路上专有的除雪车，深知那动力极强的除雪车，在不除雪的状态下，车速极快，但同时也异常寒冷。在这三九寒冬，如果不想被冻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究竟拥挤的火车头里当司炉工，不停地往里面加煤。 　　 龟山次长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从低层一步步熬上来的。想来他年轻的时候，也一定吃过这种苦。只是如今他已年逾五十，恐怕这次的苦头吃完，寿命至少要减少三五年吧。 　　 “我来这里，要跟你们一同到北平去了。”还没从外面的冰天雪地中缓过来的龟山哆哆嗦嗦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他刚刚得到消息，在平津地区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记者，甚至有些记者都跑到山海关买好了这趟车的卧铺票，就等着抢一个特大的新闻呢。 　　 “哎呀妈呀，现在这满洲啊，那可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龟山一边无奈地直晃脑袋，一边嘴里嘟囔着，“这些记者的小道消息，可比俺知道的还真呐，还得多出七八分呢。” 　　 龟山没有接过旁边助理递过来的热水，而是将手从大棉手套中抽了出来，并他在这温暖的车厢里，用力地搓着双手。显然他对这种极冷的天气非常有经验，知道，在寒冷的环境中，不能马上喝热水，否则会对身体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而且，要马上让手活动起来，而不是立刻放在热得发烫的暖气片上或者被子里，这样才能保持血液流通，避免冻伤。 　　 龟山那张原本坚毅的脸庞此刻却难掩疲惫之色，深深的黑眼圈仿佛诉说着他多日来未曾停歇的操劳。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洁白无瑕的雪景，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此次行程前路茫茫，身为奉天事务局的次长，他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如今，整个满铁系统中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他，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暗自思忖着，无论如何都必须确保这件事情能够得到妥善解决，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眼下最为紧迫的任务，便是与这节车厢内正在享受休假时光的乘警以及列车员们达成攻守同盟。 　　 他需要明确告知他们哪些话可以说出口，哪些则绝对不能提及。 　　 尽管凭借自已在满铁高层的地位，他并不担心这些下属员工胆敢违抗他的命令，但考虑到这些人的基本素养，他着实担忧他们是否能够抵挡住那些巧舌如簧的记者们的连番追问，稍不留神便会将实情全盘托出。想到此处，龟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的忧虑愈发沉重起来。 　　 龟山缓缓地将目光投向那些经过一天多行程、身处温暖环境中的病号们。他注意到，由于医生连续数日给他们注射了葡萄糖，再加上这些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绝大部分人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原本在宪兵队大牢中受尽折磨而苍白的面容此刻也泛起了红晕，仿佛生命的活力正在逐渐回归。看到这样的情景，龟山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稍稍落定，安心之感油然而生。 　　 尽管这些人因为有十四五天被关在奉天宪兵队那阴暗安寒冷的大牢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因为恶劣的条件和匮乏的食物而消瘦了十多斤。但龟山对此并不担心，那些记者手中可没有这些人从北平出发时的照片作为对比，所以很难察觉到他们身体上的变化。再者说，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能够吃饱穿暖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因此，只要这些人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区区体重的减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佟成君啊，从这旮旯开始，你得领着这帮人，把这一系列贼拉重要的问题答案，死死地记住，还得背下来。因为接下来咱就得面对平津地区那帮记者的各种问法儿和追问。在这儿呢，我打心眼儿里盼着各位能一直把满铁的利益放在头里。虽说心里可能会觉着憋屈得慌，挺无奈的，但还是请大家伙儿尽量乐呵着点儿，可别让满铁丢人现眼。 　　 当然了，也许有的人心里头正寻思呢：哼！反正老子早就不想在这儿干了，爱咋咋的吧，大不了把啥事儿都秃噜出去就完了！要是真有人这么想，那我今儿个就把话撂这儿——满铁可不是一般的铁路运营企业那么简单呐！它背后有厉害的调查部、特高课，就连关东军都跟我们有扯不断的关系。哪怕你费了老鼻子劲儿逃到重庆、青藏、新疆去，咱照样有办法把你……” 　　 在那温暖的车厢里，龟山次长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好不容易才缓过神儿来。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话。这些话语当中，虽然不乏一些诱人的许诺，但更多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而且啊，可别小瞧了这些威胁，它们绝非仅仅是空口白话而已！要知道，以小鬼子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们绝对是说到做到，没有丝毫含糊。 　　 这不，龟山的话音刚落，佟成、门琅还有那些没经历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列车员们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说实在的，他佟成可不是那种敢于直面危险的勇士之辈。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和赤裸裸的威胁，他哪里还有胆量去拿鸡蛋碰石头呢？ 　　 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胆敢违抗龟山的命令，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毕竟，大家都生活在这北平城内外，真可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正像龟山所言，就算自已能跑得掉一时，可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老爹老娘那些亲人却怎么也跑不掉呀！所以想来想去，这一回与龟山一起造假之事，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了，哪怕心中也老大不愿意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啦！ 　　 “佟成君啊！咱北平事务所这次在北平可老用心了，整了一场老大的记者招待会！你呢，那可是身负重任啊，得是主要回答记者问题的关键人物！嘿嘿，谁让你这一趟不仅没遭罪，还胖了好几斤呢！”龟山说着，眼睛扫了扫那些跟小鸡仔似的病号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很明显，他这几句话把大多数人都给镇住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得把佟成咋应对记者会上可能出的各种问题安排明白喽！虽说龟山连个草稿都还没整呢，不过也不咋地！毕竟从锦州站到山海关就得十来个小时，再加上去北平的路，那得三十多个小时才能到地方呢！有这么多时间，龟山心里寻思着：“就算光靠自已嘴说，凭佟成之前在奉天站前旅馆写证词的能耐和本事，指定能整出一份让自已满意的标准答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