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捂住额头,后退了一步,手扶住旁边的墙壁,俯下身大口喘气,希望借此能缓解一点痛苦。 岑连星一时不察,被他蹭到了手腕,紧接着就被青年高到不正常的体温烫得愣了一下。 岑连星神情古怪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发烧了。” 江乔努力缓过了这阵晕眩,一把推开了岑连星:“……你前天在紫月等我到十二点,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吗?” 岑连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前天自己在生日宴会上等江乔的事:“是啊,不然呢。” 江乔无力再争执,他认清了,自己现在就和一条流浪狗差不多,谁想都能来踹自己一脚。 行,挺好的,踹吧,踹完了就赶紧滚。 他一言不发,勉强站直身体,拉着行李箱要走。 岑连星也收回了手,看着青年单薄的身影,眸子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意。 那是看到高位者落入泥沼里,呼风唤雨者再抬不起头来,高贵矜傲之人饱受折磨的扭曲快感,给岑连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狂喜。 这就对了。 江乔,你一点儿都不适合站在高处。 这幅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的模样,才最适合你。 岑连星压下了唇角的笑意,抬起手,又抽了口烟:“哦,最后一点儿好心。A市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酒店,还有房屋中介公司,都已经被打过招呼了——而且是你的好哥哥江书洲亲自去打的招呼,你就不用再去白费力气了。” 江乔没有回头。 岑连星站在原地,看着发着烧的青年走到路边,抬起手臂艰难地招了辆出租车,直到那辆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车流中,他才收回视线,“哈”地笑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第15章 假戏 江乔难受的要命,上车以后干脆报了市医院的地址。 医院总不可能再拒绝他进入吧。 好在江家确实还没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江乔顺利的挂上了号,吊上了水。 值班护士又看他长得好看,心软给他准备了一张空着的床位,让他能够好好休息一下。 江乔养尊处优惯了,从小到大什么病都是有专门的私人医生上门服务。如今式微,也无法要求那么多了。 他累得很,身体又烧的难受,可真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时,却反而睡不着了。 看着吊水瓶下方滴壶里滴滴答答向下落的药液,江乔迷迷糊糊间,莫名想起了沈随。 江乔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遇上那么让自己喜欢让自己心动的人。而沈随也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有些事情江乔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实在过分,可沈随竟然一一都忍受了下来。 必须记下自己的所有喜好和厌恶的事物,无时无刻都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时刻注意自己的情绪。 禁止工作之余的任何人际交往,不许和任何人走得太近,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必须共享,随时随地的实时定位,任何时间都可能发生的突击检查…… 大约是心中清楚沈随并非自愿,而是被自己用算计抢夺来的这一点,江乔有时也会很害怕,害怕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把沈随从自己身边夺走。 就像是守护金银财宝的恶龙,江乔选择将沈随牢牢在身边看住,强迫他留在自己可以看到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江乔内心的不安还是无法消除,仿佛一片看不见边际的黑色海洋,无时无刻不浮现暗藏汹涌的波涛,永远无法平息。 内心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对他耳语——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要沈随真心深爱过的那个人回来,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支离破碎。 恶龙终究被勇者打败,他所守护的财宝,最后也不会是他的。 高高在上的傲慢外壳里,装的是一颗惶恐不安又胆小的心。 为了克制内心的恐惧,江乔将自己拥有的一切,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了沈随,傻瓜一样想要用这种方式将沈随留住。 可勇者还是出现了。 不只是沈随,他的所有都被这个曾被他赶走的人夺走。 于是耀目的财宝没了,就连恶龙都粉身碎骨。 白念…… 江乔看向自己打了吊针的左手,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浮现,细长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那里本来该有一枚结婚戒指的。 神圣的教堂,白发苍苍的威严神父,阳光自教堂精致漂亮的彩绘玻璃透入,破碎又五颜六色的光块落在他手中的白色玫瑰上。 身穿黑色西服的沈随眉眼温柔,食指与拇指捏着一枚镶嵌着钻石的银白指环,执着他的手,珍之重之地为他戴上。 然后便是誓约之吻。 他们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宣誓,从此以后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灵魂合一,不离不弃。 如果结局定格在那时候就好了。 沈随真的从未喜欢过自己吗? 那些全部都是假的吗? 江乔无数次的自问,而答案似乎早就明显到不能更加明显了。可他还是无法接受,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答案,那么江乔宁愿听到谎言。 好难受。 身体深处不断钻出透入骨髓的冷,可皮肤与呼出的气息却都是滚烫的。旁边病床上的病人正痛苦的呻吟着,隔壁病房里的小孩子因为不愿打针而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消毒水的味道里,江乔睡着了。 - “已经办好了。” 江书洲从满桌的文件里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神游许久。他放下手里的钢笔,捏了捏眉心:“A市所有的场所都通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