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在不久之前,博纳特才讲过“我认为这炸弹与未来科技不可能有关系,但‘我认为这炸弹与未来科技不可能有关系’这事又不太可能,可能这炸弹真的和未来科技有某种关系”。 现在,未来科技又以近似的底层逻辑,当着众多记者的镜头放出了“可能是瓦格纳干死了我们的副理事长,但瓦格纳干死副理事长这件事不太可能”的经典言论。 本质上来说,这都是不愿正视失败、不敢或不能承认不足的蹩脚诡辩,是野心与能力不匹配的最好体现,想要以相对不足的能力硬撑场面。 博纳特不能承认自己没本事,否则就会“人心与形势都出了问题”,就会“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就会严重动摇统治。 未来科技同理,作为一家商业上市公司,在本就失败的舆论氛围中再承认能力上的不足,那就是“灭上加灭”,就等着看上千亿市值如何大蒸发吧。“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前提下,怎么能容忍如此大的经济损失?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还是说只是把这当个笑话乐子看?” 最近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周正好好唠过的安德罗,此刻就坐在沙发上,同处周正的办公室内,方才还跟周正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了这场未来科技的新闻发布会直播。 对于安德罗的问题,周正没想做太多解释,只是无所谓地应声笑道。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平常心看待就好。” “没落的帝国时代总是会伴随着这种事发生的,总是会数不胜数。实力不济还不愿放弃已有的利益就只能撒谎,而一个谎言想要圆住,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难免洋相百出、笑话连篇。” “诚然有人会说‘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成为真理’,用这种说辞来加以歪理辩解,想要证明这种滑稽可笑的行为最后真能取得成功,但你猜猜说这话的人最后下场如何?” 不待安德罗回答,自说自话的周正就已经答道。 “死了,死得凄惨不已。自己跟老婆先吃子弹后被浇汽油,烧成了比狗还小的碳块,临死前还毒死了自己的六个孩子。最后的最后还要被挖坟掘墓、刨出尸块,被吐上口水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再踩上一万只脚,至今遗臭万年。” “那个人的名字,叫戈培尔。曾经也是个把宣传机器塑造成为了堪比核武器般强大的男人,甚至是全世界这么干的第一人,他才是那个开创者,后来的某些人只不过是对着他干过的事照葫芦画瓢罢了。”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舞台剧,安德罗。其中的很多剧情总是会往复循环、不断上演,一次又一次,太多太多的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曾经的帝国化为灰烬不代表以后不会再有帝国迎来同样的结局。” “不管是千年前、百年前,现在,亦或是将来,都会是如此。但人类也正是在这种不断往复的失败中成长进化,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败类垃圾跟癌症寄生虫,总会有人向往真正积极美好的明天。” 闻言的安德罗若有所思,很快又微笑着朝周正继续说道。 “......你总是喜欢讲一些富有哲理的话,知道吗?这每每都会引发我的深思。” “哲理?呵,算了吧,那玩意儿不适合咱这种粗人,我啥水平我自己清楚。” 俩手随意一摆的周正满不在乎,收起了方才那文绉绉一本正经模样,又恢复了常态。 “你跟我谈哲理,那不如跟我谈谈怎么大把大把地干死那些北约狗更实在。” “我非左、不中、更不右,我唯一的意识形态就是‘谁弄死北约狗及其一丘之貉我就帮谁,我就为谁点赞叫好’。无论那是俄国人、伊朗人、叙利亚人、伊拉克人,什么人都好。” “是的我是很爱吃人血馒头,这没错,但我唯独偏爱‘自由民主风味’的,其它一切人血馒头在我嘴里都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唔——”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周正这么说,跟周正的想法的确略有不同,但依然能求同存异的安德罗,选择保留了意见并缓缓点头。 随即向周正问出了进一步行动的计划。 “你的计划看起来很成功,不管是博纳特还是未来科技,现在都陷于高强度内耗和相互猜忌怀疑,而无暇他顾了。” “这是个好机会,我猜你肯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不会坐视机会从眼前溜走,对吧?” 虽然长期以来,一直是周正以名义上的二把手,掌控着无比接近于一把手的军事大权。 但周正也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最终目标并不是穷奢极欲的大独裁者,没心思搞那些“非洲传奇龙霸天”的典藏版烂活儿。 有朝一日能让安德罗走上正轨,全方位地独当一面才是正经,会有自己真正放手隐于幕后的那一天的。 至于那时的自己嘛...... 靠!哥们,有尤丽娅那样的漂亮媳妇等着回家热炕头,那不香吗? 四海之内皆同志,普天之下遍伙伴。 走到哪儿都有说得上话、谈得了合作、能卖给面子的人,钱权美人啥啥不缺,我周正到时干嘛还要拘泥于一点小小的繁文缛节、虚名薄利? 眼下,能让安德罗在初期行动结束后的第一时间,立刻意识到接下来的大有可为,值得把握机会,准确把握到宏观层面的敌我态势最新变化与对比情况。 周正就觉得这样挺好,离自己的最终目标更近了一步,一直以来对安德罗的帮助也没白费。 至于说具体的计划,那当然已经成竹在胸,这就开口。 “上次的路边炸弹袭击加上这次的首都近郊刺杀,以博纳特贪生怕死,把自己的性命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一贯作风来看,我赌他一定会从前线抽调精锐回防首都,进一步加强首都的安保防卫力量。” “毕竟他是真的吃到了差点把他原地挫骨扬灰、随风而去的劲爆路边炸弹,而首都卫戍区的兵力也是真的严重空虚。” “除了他自己的总统卫队,和少量内卫与治安维稳性质的军警宪特单位,就只剩下同处一座城的未来科技部队。” “并且留在首都卫戍区的,大部分都是未来科技的精锐,目前基本能够确定至少有一个旅级战斗队的兵力。数量上虽然和博纳特手里的兵力差不多,但论装备水平和综合实力来看却远比他强。” “现在,博纳特自己最精锐的总统卫队还吃了颗大炸弹,一次性死伤上百人堪称损失不小。这些总统卫队兵可都是他常年累与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大钱发的铁杆死忠。” “且不论一次性死伤这么多有多心疼,但这已经造成了一个不容回避的客观现实问题——博纳特本就处在天秤弱势方的兵力,现在对比起身处同城来的未来科技更不占优势。” “......所以你才会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制造另一起更耸人听闻的刺杀,用‘这次杀的目标虽然不是你,但我确实有能力把下次要杀的目标换成你’来吓唬他,以此来引导他做出某些决策进而——达成目的?” 眼见举一反三的安德罗如此通透,一下子就理解了这一环套一环的连环套计划用意。 不禁笑着开口的周正继续点头解释道。 “没错,人性是可以利用的,尤其是博纳特这样人性极为突出的对象。” “博纳特贪生怕死?那我们就让他更加严重地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必须加强防备;未来科技和他同处一城的兵力比他强?那我们就挑拨离间、埋下猜忌不信任的种子,再杀伤他本就劣势的兵力,进一步增强未来科技的兵力优势地位。” “如此,博纳特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就是合情合理的意料之内了。” 说罢,不待安德罗开口,拿起桌上遥控器的周正当即一按。 霎时间只见一幅尺寸够大,且有详细标注的战区卫星地图,便被投影到了办公室内的幕布之上。 周正的解说也随之道来。 “我判断博纳特会抽调回援的,无非就是21、24、还有27这三个旅级野战单位,它们都在基祖城以北的接触线邻近区域布防,各自占据了一个的主要城区,以三角防御态势扼守着向北进攻的通路。” “一旦我们攻击这三个旅之中的任意一个,其它两座处在射程范围内的防卫城,都会调用设在城区内的炮兵阵地提供火力支援。” “届时面对这些炮兵,我们必将面临两难选择。” “打,要承受高昂的道义成本。博纳特和未来科技会手握着媒体武器等我们杀伤平民,这么做无异于正中他们下怀,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可要是不打,那就是我们自己的部队承担难以忍受的伤亡损失了,这是我身为军事主官所无法接受的,我不可能用我自己的部队去打这种硬着头皮接炮弹的仗。” “放之前来看,情况就是这么相对而言的非常棘手,似乎进退两难,打与不打都不行。但现在,转机已经出现,我们要让博纳特因为他自身的人性弱点而做出有利于我们的选择,事实上他也没得选。” 话说至此,周正的计划已经非常明显。 便是利用敌军后方大本营的种种变数,逼迫驻守一线的精锐野战部队后撤回援。 你以三角之势相互协防,还扛着人肉盾牌制造媒体陷阱等我揍你,那我确实比较棘手不好对付你。 但你要后撤动起来出了城,那这情况可就完全不同的两说了。 你龟缩成王八我治不了你,你卸了王八壳都他娘的跑路了,老子还能治不了你个龟孙? “正所谓‘让敌人动起来,动起来就有破绽,就有办法克敌制胜’,这是一条在军事学上无往不利的制胜真理,也是现在我们要做的事。” “通过一系列环环相扣的计划,逼迫博纳特自己下令让他的部队动起来,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之一。而不止是让敌人陷于内耗争斗,无法集中精力对付我们。” 得说周正下棋下了半天,最后落子居然在这一步上,这确实是安德罗所没想到的。 通过在敌方大本营制造混乱来迫使前线部队异动,进而为己方创造有利的歼敌战机。 这种招数不说从没听过,起码在非洲这地界上是从没见人实战用过的,就算有人真的这么想也从未有人实际能做到这一步。 在理解了周正的计划之后,眼神中已经开始闪烁兴奋神采的安德罗进阶问道。 “那是要出动地面部队吗?这是你一直以来计划的战略反攻开始?” “不,还不是,但我们要让敌人以为是。最好是在‘到底是还是不是’之间难以确定,让他们摸不清红线到底何在,进而无法做出准确果断的军事决断。” “......我,我有些不太明白,你要不展开来说说?” 即便安德罗不这么讲,周正也会做进一步解释。 毕竟“红线递进策略”是一个周正还从未对安德罗提起过的军事学说,作为接下来行动计划的一大重点,现在就给安德罗上上课显然很有必要。 “首先我们要明确,对未来科技和博纳特而言,是有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的‘最终红线’的。” “这条‘最终红线’不必多言,就是我们发起战略反攻,陆军集群全面越过接触线开始北上的那一刻。” “在当前敌我态势下,一旦这条‘最终红线’被越过,那么可以预料的,博纳特和未来科技都会出于大局考虑而摒弃前嫌,为了各自的利益来抗击相同的目标——我们,阻止我们的军事实控线进一步前推,进而伤及到他们各自的核心利益。” “博纳特不想被我们一路北推赶下海,已经支付了过量沉没成本的未来科技也一样,这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结果,是目标一致的最核心利益。” “从料敌从宽的角度出发,我们必须认为,一旦‘最终红线’被越过,哪怕未来科技与博纳特之间有再大的猜忌、矛盾,相互不信任乃至背后捅刀子,届时他们都会暂时性地放下成见再度联手。” “即便这意味着他们要承受随时可能被对方背叛的代价,对未来科技和博纳特而言的确如此。”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模糊这条原本可以清晰判明,有标志性节点的‘红线’,让未来科技和博纳特去猜、去猜不透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否是真的已经越过了红线。” “因为哪怕是摒弃前嫌、暂时性的联手抗敌,也需要承担非同小可的猜忌背叛风险;还要暂时性地放下内斗,让自以为优势在手的一方,不得不承受‘攘外却未能安内’的不可控风险。” 单说理论那肯定不够,要结合现实情况才能更好地理解,已经有所准备的周正很快继续说道。 “比如说,在未来科技已经占得内斗优势,就快要铲除掉博纳特,实现傀儡换代的情况下。” “你让未来科技这时候放弃内斗,给博纳特以喘息之机再联手对抗我们,那未来科技肯定是不情愿的。他们更愿意看到‘红线并未被跨过,所以还有时间抓紧铲除博纳特’的现实。” “好啊,他们想看见什么,那我们就给他们什么好了。” “模糊化这条‘红线’,暂时性地不出动陆军集群越过北部接触线发起总攻,转而使用其它非陆军手段,来打击出城向北回撤的博军部队。” “也是因为‘我们发起战略反攻,陆军集群全面越过接触线开始北上’的‘跨越最终红线’标志性节点并未出现,只动用了非陆军手段来实施打击杀伤,红线实际上被模糊化。且受打击的并非未来科技部队,相反还是未来科技最想干掉的博纳特的家族嫡系部队。这势必会进一步分散博纳特的注意力,形成一种更有利于未来科技搞内斗的场面。” “所以你不妨猜猜看,到时候未来科技会作何选择?” “是‘博纳特有事就是我未来科技有事’的立刻挺身而出,还是抓紧时间,赶在‘跨越最终红线’的标志性节点出现前,实现‘攘外必先安内’,把博纳特干掉替换,肃清内部风险,再腾出手来与我们总决战。” “是啊,你我都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一条真理:做美国人的敌人可能是危险的,但是做美国人的盟友却是致命的。” “而最为致命的时候,往往就在这种最为关键的时刻。” 通过周正这一番结合现实情况的讲解,安德罗算是明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该怎么做,充分理解了“模糊化红线”的意思。 但对于更深一层的“红线递进策略”,却仍有些许疑问尚需解答。 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不待安德罗开口,稍喘口气又最终补充道的周正紧接继续。 “所谓‘红线递进’,实际上是‘红线模糊化’之后的最终阶段,这并不复杂。” “试想,在‘红线模糊化’,博军主动弃城北撤,去执行更重要的首都卫戍区防卫任务后。我们理应怎么做,在未来科技视角中,基于正常逻辑推断下的我们会怎么做?” “我们会把握战机接管弃城,趁机前移推进实控线。只需要派遣少量陆军部队,‘武装行军’式地快速进城接管即可。” “这不是什么‘跨越最终红线’的关键标志性节点,还差得远。而且即便在未来科技这敌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是智商在线的安德罗集团该有的行为,与发动战略反攻无关,自然不会触发未来科技的重大反应。” “他们只会想着时间紧迫,如何赶紧除掉博纳特,避免类似情况的再一次发生损害他们的利益。” “而当我们占据了新城,实际前推了接触线,再故技重施‘红线模糊化’,开始进一步北进蚕食的时候。” “如此,就是真正的‘红线递进’,毕竟我们的确实实在在地向前递进了。” “既不会触发敌人的重大反应,导致整体战局上不利于我方的情况出现;还在杀伤敌有生力量的同时,切实推进了接触线,缩短了日后真正战略反攻发起时的突击纵深,降低了整体战役难度。” “风险可控又能实现稳妥收益最大化,这,就是‘红线递进策略’最大的价值与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