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里这事说白了也不复杂。 无非就是被一个熟悉的、了解自己的、抓住了自己弱点的极端头子,来了一手不对称信息差,一直蒙骗至今。 阿瓦扎里很好地利用了瓦列里极度在乎亲人,在信仰崩塌、人生无望之后,将家人视作活下去的唯一仰仗与心理支柱的弱点。 而后又借助未来科技的强大与神秘莫测性,罗织了“你的亲人在未来科技手中,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弥天骗局。 已经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了的瓦列里,对阿瓦扎里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能选择相信。 不然呢? 冒着亲人被未来科技折磨处死的风险,就为了验证阿瓦扎里在撒谎? 瓦列里冒不起这个险,更加打心底里不愿这么做。 那就只能和以前一样“自己劝自己”,说服自己相信阿瓦扎里说的是真的,自己没得选、只能继续跟着他干。 得说这阿瓦扎里或许军事才能是个半吊子,但玩弄人心、操控思想的套路还是挺有一手。 这都十年过去了,还是能把瓦列里骗得团团转,迄今依旧能精准地抓住目标的内心痛点并加以利用。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 “那个阿瓦扎里绝对不能失去控制目标的所有手段,否则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不死不休的剧情发展。” “在得知自己所相信的一切全都是谎言,自己一路走到今天所经历的就只有背叛后,复仇者内心的怒火就一定会胜过千万个太阳。” “就像我们一样?” 听见杰克的反问,倚在墙角边抽烟闲聊出来放风的杜克一笑,紧接回道。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我就是要引导瓦列里走上这条路。” “曾经的他没得选,被忽悠上了贼船只能当一个烂人、以保全家人;而如今,我会给他提供一个新的选择,一个破除迷惘和谎言之后,真正由他自己思考该干什么、怎么做的选择。” “既然最初的他不是心甘情愿选择烂下去的......” 摘下烟头一脚踩灭的杜克颇为自信,某种程度上仿佛能看到曾经的自己,继续缓缓开口。 “那么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烂’,就都会成为他复仇的助燃剂。他一定会亲手毁灭那些腐烂他的人,我有把握确信这一点。” “哎呀呀~你说说这事,那阿瓦扎里玩弄人心最终却遭无情反噬,玩弄人心者必将反受其害,这也算一种罪有应得式的报应了,想想我就开心。” 事已至此,杜克接下来的计划可以说已经非常清晰。 最终目的就是要让瓦列里这个“金雕”特种部队前上尉倒戈,在脱下亚速这身禁锢在灵魂上的狗皮之后,去向那些真正把自己坑害自己的人复仇、不死不休。 尽管这是一种利用,是杜克为了自己的目标,而非常有针对性地去引导瓦列里,踏上能实现自己利益的复仇之路。 严格来讲,这就是把瓦列里当成利己工具使用,没什么好粉饰夸赞的。 但也就应了那句“真理名言”所说的。 要是能得偿所愿,你还会在乎被利用吗? 显然不会,起码瓦列里自己认为不会,而这对杜克而言就足够了。 “我看你好像很乐在其中,很享受这种‘拿敌人的武器去对付敌人’的感觉?嗯?” 看出了老伙计的真实心态,边走边唠嗑的杰克忍不住道出实情。 一边往审讯室那边继续走,一边接着开口的杜克当即应道。 “谁说不是呢?我就乐意看到有更多的人挣脱枷锁,然后去向未来科技复仇。国际博弈的本质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中国人上个世纪就悟透了这点,曾经的我在书上看到这条的时候还不理解,专门涂红留着日后研究。” “现在看来,身临其境反而能更好地理解这句名言的真谛。” “我们应当庆幸未来科技不明白这点,也永远都不会理解。这是一条帝国主义者永远也走不通的道路,他们永远只需要更多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也正因如此,才给了我们利用这一点去对付他们的机会。未来科技的先天劣根性就是他们最终的坟墓,不这么觉得吗?” 空讲大道理没人会懂,毕竟现实不是空想的政治理论课。 而在与杜克一起,亲身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 越来越理解未来科技的劣根性何在,越来越明白未来科技究竟输在哪儿。 也越来越明白“国际博弈的本质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这句话,蕴含着怎样中式哲理的杰克不禁缓缓点头。 “我不会讲你那样的大道理,毕竟你才是预备营长,而我当年只是给你打下手的‘御用打手’。” “不过,要是能在未来科技的出殡道路上,多几个志同道合的送葬人伙计,想想这也不错,或者说这样的场面无论看多少次我都看不够。” “呵,和你一样,那就等着那一天吧,走!” 正当杜克与杰克伙计俩,身在马里的落脚点,准备再去审讯室里会一会精神略有恍惚的瓦列里,再让其变得更加清醒一点时。 接到了杜克最新报告的周正这边,也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甚至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这个杜克,还真是会玩。让曾经被未来科技‘诏安’的亚速,倒戈朝着未来科技反手一击。” “你的亚速真不错,但现在是我的了。” “这他妈什么顶级牛头人剧情?草!” “不过......倒也是真的精彩,确实。” 正当周正合计盘算着这事,忍不住吐槽起来之时。 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忽然响起了一阵沉稳有力的敲门之声。 笃笃笃—— “请进!” 日程表上是安排着这会儿有办公室会面,抬手看了眼腕表上时间的周正直接应声喊道。 下一秒,只见打开房门后熟悉身影径直迈步入内。 “指挥员同志,克劳泽少校向您报到,请指示。” 虽然肯定比不上回归俄军正统后享受荣誉嘉奖的感觉。 但“不如”毕竟不是不这么做的理由,周正很清楚这一点,该做的事自然也必不能少。 在安德罗集团武装力量的框架下给克劳泽晋升少校,相应的待遇也一并水涨船高,这就是周正对克劳泽愿意追随自己的奖励之一,并且还有额外的惊喜尚未透露。 现在,望着一身俄陆军绿色勤务服加身,但却没有俄军识别标记,反而是佩戴着瓦格纳集团标志肩扛一颗小金星的克劳泽。 感觉这整个人的直观印象都提升了不少的周正随即笑道。 “我知道,我给你的这些肯定比不上你返回俄军现役所能享受到的。但这也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接受,不会因此而埋怨我吧?嗯?” 周正的语气放松欢快,好似半开玩笑。 而克劳泽的回应则是一如既往的语气坚定。 “不会,指挥员同志。” “我很满意我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真正的战士不应贪图虚名,重要的是在做什么,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确的,并能为此全力以赴。” “信念虽不能替代武器,但却比任何武器都要来得更加强大。” 有一说一,周正有时候其实非常想吐槽。 有克劳泽这么好的基层骨干指挥员和战士,你们毛子究竟是怎么把仗打得那么抽象的?他娘的让老子上也不至于把某些仗打成那逼样。 有知识、有信仰,更有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和吊锤北约平均水平的技战术素养,这多好的兵啊! 只能说“指挥的人配不上打仗的人”,这在斯拉夫大区属于一种“经典活动复刻”,充分说明了历史循环的周期往复性。 吐槽归吐槽,周正把克劳泽专门叫过来是要说事的。 眼下也不多犹豫,随即顺着刚刚的话题继续开口道。 “我明白你所说的这些,但我依然得为你做些什么,这是我身为指挥者的责任所在。” “这个给你,算是送给你的礼物。” “俄军那边虽然不太好说话,但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和来龙去脉后,他们愿意卖我这面子。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在你为国奉献的前提下,我只不过是提了个要求而已。” “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你有一天战死沙场或者伤残退役,那么不必担心后顾之忧。就算那时的你要回到俄罗斯去,那么你所享有的也是全面看齐特别军事行动中伤残退伍少校级别的待遇,该有的补贴和福利待遇一样都不会少,以及你的家人也是。” “正式的文件刚刚下来,公文和证件都在这里了,你看看,直接从莫斯科那边寄过来的。” “没什么问题就收好吧,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总想着能为你做些什么,希望你能喜欢。” 如果说上阵杀敌的军人最在乎和记挂什么的话,那么后顾之忧必然是名列前茅的,也是仅次于家国大义的。 所谓“不能让军人流血又流泪”,说的就是这个。 周正也是老早以前就寻思起了这事,一直想要凭自己的人脉关系,给克劳泽解决后顾之忧的问题。 好在俄军那边这么几轮处下来,能说得上话和帮得上忙的“老熟人”也算有几个了,更不用说自己的“便宜老丈人”还是空降军现役实权中将。 凭周正如今的人脉和手腕,给克劳泽半个这事还是简简单单的。 虽然这会消耗周正一些“成本”,人情啊、利益啊、我帮了你你就得帮我啊之类的,这都是难免的。 不过在周正看来,比起给克劳泽解决后顾之忧,这些都是小意思,是非常非常非常值得投资的“黄金项目”。 至于说“投资效果”,光看克劳泽现在接过文件后的俩手发颤就知道。 以雇佣兵身份伤残乃至战死,待遇却能向平级的特别军事行动成员看齐。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走后门,托关系”所能办到的了,更是让克劳泽倍感震惊又十足惊喜与意外的,甚至于之前连做梦都不敢奢望。 “指挥员同志,我——我——” 望着克劳泽“有口难言”,一时激动到不知该说什么的样。 能理解这份激动的周正当即笑着抬手,示意可以免了,自己明白这意思可以不必多言,随即又缓缓说道。 “我知道这很难得,但也不必过分谢我。” “因为能得到这一切,最重要的是你身为行动派的爱国者,为你的祖国付出了足够多,只不过是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和身份。” “但特殊的形式和身份不是无法解决后顾之忧的理由,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联系到了与我看法一致、志同道合的人,他们愿意帮我解决,所以这事并不复杂,就这么简单。” “真正重要的还是在于你自己,这只不过是你应得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那正是无数像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我们中国人与你们俄国人能携手共进到今天这一步?我想除了历史情感与一些时代因素,价值观的一致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就好比现在。” 知道周正真实身份背景的人不多,且个个都是建立起了深度互信、要么就是有着高度利益捆绑的伙伴,克劳泽是其中一个且属于前者。 对于周正刚刚所说的这些话,克劳泽自然是感觉无以言表又分外感激。 本身就不是个善于表达自身情感的人,又被周正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克劳泽余下所能做的只有挺直了身板原地立正,再度庄严敬礼致意。 “我明白我该做什么,指挥员同志,也请您相信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当然,就你说的这点是我一直毫不怀疑的。” “这趟叫你过来也是还有点别的事,先看看这个,然后我们再接着讨论。” 说完,周正随即把杜克刚刚发来电子版,才打印出来不久的书面纸质报告递了过去。 会意的克劳泽向前一步、来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被周正递来的报告翻开一看。 一目十行的飞速阅览找重点之后,随即如周正所料的那般微微周起了眉头。 “实话说,指挥员同志,我不想对您有所隐瞒或撒谎,我认为杜克这是在玩火。就算是我很了解他、知晓他的能力,我也依然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