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别墅室内的第一眼，周正的直观感受是这内部看起来比外面还要更老旧一些，处处都是时代的印记和历史厚重感。 　　 各种装潢陈设大多都是苏联时期的风格，不过却没有廉价和破烂感，更有古董收藏品那味儿。 　　 搭配上各种现代电器和家具后，整个室内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进到了某种博物馆里一般。 　　 “感觉怎样？” 　　 “呃......” 　　 面对阿尔西姆的发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周正在寻思，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喔，阿尔西姆你回来了，这位是......” 　　 阿尔西姆的老爹是空降军中将，周正是记得这点的。 　　 而眼下面前之人却身着一套陆军中将军装，再联想到之前阿尔西姆所说的话，这出言发问的人是何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与此同时，被中将问起的阿尔西姆也未作犹豫，随即主动开口介绍。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俄国防出口公司高级谈判代表，谢里宁同志。” 　　 “这位是驻叙俄军副司令员，库尔巴洛夫中将，也是我父亲的老战友。” 　　 由阿尔西姆做中间人，相互介绍完毕。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的周正，已然见到这位方才还令自己有些忐忑的中将大步走上前来，主动笑着伸出手来、同时说道。 　　 “你好，谢里宁同志。之前你对伊朗人谈判所提供的弹药，对驻叙俄军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在此我代表驻叙俄军向你表示感谢，谢谢！” 　　 眼见对方开门见山说起了正事，顺势把话接下的周正也笑着开口回道。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将军同志。相比起驻叙俄军的英勇奋战，我只不过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见面先说客套话的周正没想着谈自己功劳有多大的事，毕竟有些事就算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没必要刚一见面就急吼吼地讲出来。 　　 与面前这位好奇已久的谢里宁同志寒暄完毕，没想着耽误太多时间，还有正事要办的库尔巴洛夫中将也是直入主题。 　　 “阿尔西姆，你爸爸在里屋等你，我和谢里宁同志有些事情要谈。” 　　 有话直说，直来直去。 　　 将这位中将的一举一动打上标签记在心里，注重细节的周正不放过每一处细节，指望着待会儿说正事时能加以分析、派上用场。 　　 闻言的阿尔西姆也是当即点头，随即拍了拍周正的胳膊、给了个眼神离去。 　　 知道接下来就该自己独自面对的周正也不慌，起码这中将看起来还行，和自己以前接触过的中将相比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应该不会太难说话，何况自己还帮过他。 　　 转而就听到面前的库尔巴洛夫中将再度开口。 　　 “那请吧，谢里宁同志，我们到这边谈。” 　　 “请，将军同志。” 　　 看起来相当熟悉阿尔西姆家环境的库尔巴洛夫中将，随即将周正引到了不远的一处休息室里落座。 　　 装饰古朴、陈设简单的小休息室里再无第三人，身着一身俄军特色勤务服落座的库尔巴洛夫中将也未做久等，再一次开门见山地直接开口。 　　 “那些伊朗人对你的评价很高，谢里宁同志。他们很少这么夸赞一位谈判代表，多是些客套话，看得出来你在某些方面是真的折服了他们。” 　　 看来这位副司令员是不打算兜圈子了，说正事的进度比自己想象中还快。 　　 周正能隐隐感受到这位手握大权的中将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久居高位、尤其还是在军队这种暴力机关里执掌大权的人就这样。 　　 正经带兵打仗还是长期鏖战的将领到底是有所不同的，联想到阿尔西姆告诉过自己的情况，对此也不觉得意外、当然也没啥好慌的周正随即坦然回道。 　　 “不过是单纯的利益交换而已，将军同志。” 　　 “那些伊朗人拿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利益，自然不吝啬夸赞，比起真正到手的利益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真正夸赞的是利益，而不是我。” 　　 “嗯......” 　　 事先打听了一些关于这位谢里宁同志的情况，眼下正在亲自印证试探的库尔巴洛夫中将闻言点头，看起来还挺满意。 　　 而真正要说的重头戏这才刚刚开始。 　　 “你有能力说服那些伊朗人提供更多高性能无人机，对吗？” 　　 装作听不懂的周正直接答道。 　　 “如果是正常的军售交易，当然是有可能的，甚至是有较大把握，将军同志。我的确比较了解他们，他们也很乐意与我谈生意上的事，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相对可靠的互信。当然，这是以互惠互利为基础。” 　　 不置可否的库尔巴洛夫中将未作犹豫，就好像话到嘴边已经准备好了一样，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更看不出什么具体信息。 　　 “如果我说不是正常军售，而是以你的私人关系呢？” 　　 “......这恐怕谈不上什么私人关系，将军同志。我所代表的是俄联邦国防出口公司，而我也无法提供任何物质与金钱利益，只是一个负责谈判说话的人而已。” 　　 眼见从这谢里宁的嘴里套不出话来，对方就是不顺着自己想要的回答说。 　　 能感觉到对方这是有意而为之的库尔巴洛夫中将非但没有任何不悦，相反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谢里宁同志的确是有一些水平的，而且还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总归好过让一个妄自尊大的人去办这种既要紧还不能出岔子的大事。 　　 与此同时，没有将面前这位中将当傻子的周正，当然也能听得出来这其中的试探意味。 　　 自然不会蠢到见面就拍着胸脯说“哥们我几十亿的苏35单子都谈得下来，区区无人机算个屁，包在我身上”，而后俄军中将当即千恩万谢、就差叩首来拜，现实与龙傲天爽文总是有那么亿点点差距的。 　　 “上次的弹药和无人机供应，我很感谢，谢里宁同志。但现在我们还需要更多，而且需要一些新的东西加以补充，并且我希望能以不同寻常的渠道来完成。” 　　 眼见对方已经切入了核心要点，不打算完全接话的周正，依然是以那半明白又不算糊涂的语气开口答道。 　　 “装备与弹药采购上的事我都可以去谈，而且有较大的把握，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将军同志。” 　　 “如果您有什么特别需求，还请明示，如果是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正没有拒绝，也没有当场答应。 　　 库尔巴洛夫是在试周正，周正也何尝不是如此，同样在试探这位要自己办事的中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是打算仗着威压完全让自己打白工，还是真如阿尔西姆所言那样会甘愿付出些什么加以回报。 　　 周正这样的回答，说不上让对面的中将满意，但也离不悦相差甚远、尚不至于，你来我往的试探随即进行到下一环节。 　　 “由我们直接出资，走当地已有的供应渠道，获得更多的已有无人机补充和新无人机。务必要保证供应进度，也就是谈判效率，不要拖得太久。” 　　 “就是这些，有能力做到吗？谢里宁同志。” 　　 终于还是来了，而且和阿尔西姆提前描述的情况基本一致。 　　 已有足够心理准备的周正当即回道。 　　 “我倾向于能够做到，但我仍无法保证什么，一切都要以实际谈判情况为准，只能说尽力而为。” 　　 “而且单纯只靠钱，如果不是达到一定量级的话，很难快速达成目的，需要为此支付相当高的溢价。毕竟在此种谈判中，我们明显会处于弱势方。” 　　 “但你有能力将弱势转换为强势，据我所知这是你对伊朗人的谈判中所擅长的，不是吗？” 　　 闻言瞅了眼对方的神情，发现这位中将依然淡定依旧，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早就想好该怎么接话的周正继续回道。 　　 “但这也需要支付额外成本，涉及利益上的事没有人会轻易松口，总得以某种形式拿出某种好处来满足利益，哪怕是看不见的无形好处。” 　　 “谈判的空间是建立在基本利益得以保证之上的，如果没有基础，任何成果都不足以建立。” 　　 看似是在谈和伊朗人的生意，但越谈越能听出某种弦外之音的库尔巴洛夫中将目光一凝，听不出具体语气如何的话语当即脱口而出。 　　 “你是在尝试教会我什么吗？年轻人。” 　　 被一五十多岁，按辈分都能喊叔的已过半百老头子这么一说，面不改色心不跳、能料到会是如此的周正只是平静回道。 　　 “不，将军同志，我只是在陈述实情，正如我与伊朗人的过往谈判中一直是这么做的一样。” 　　 “如果不是提供了超额利益，也就不会有您所听到的那些成果，事实就是这样。” 　　 “......” 　　 眼神游离间明显是在思考什么的库尔巴洛夫中将不置可否，一张近似扑克脸的表情之下隐藏了几乎所有的喜怒哀乐，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投来直勾勾的眼神持续紧盯。 　　 既没打算跪舔，更没打算“因为你是中将，所以我就打白工巴结你”的周正也做好了准备。 　　 哪怕事情谈崩，这中将下一秒就大发雷霆，那也没什么意外、更是可以被接受的。 　　 背后有人有靠山，经营出一条紧密围绕自己利益链的周正顶住压力，更有理由自信。 　　 哪怕被以往只能在报纸新闻上见到的驻叙俄军副司令员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也依然没有半点收回自己方才所言的意思，更表现得波澜不惊。 　　 直到一番深思熟虑后的副司令员，终于在维持着那紧盯眼神的状态下再度开口。 　　 “好吧，我认可你的道理，谢里宁同志，你可以开价了。” 　　 老实说这压力真不是那么好扛的，被这种手上少说有几万条人命的将军盯着、无声施压，这其中的滋味只有暗道够呛的周正自己才清楚。 　　 不过，结果是好的，顶住压力总算是没白顶，也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何身份的周正随即正色说道。 　　 “我会以合适的方式，足以达成您想要的结果，同时提供满足伊朗人诉求的超额利益，来进行谈判。” 　　 “但是为了等量补充这部分的超额利益，俄联邦国防部出口公司需要一笔重大出口订单。” 　　 “这其中有您才有可能办到的事，将军同志，希望我们之间能就此达成共识，实现互利共赢。” 　　 直截了当地说“咱们这是合作，合作才能互利共赢”，周正觉得自己将意思表达的够清楚了，等来的也是库尔巴洛夫中将缓缓点头的回答。 　　 “说吧，什么事。” 　　 “我们需要一次新的军工产能分配，将军同志。以此来向我们的传统盟友和军事合作方，供应某些出彩抢眼的新式武器装备。但在特别军事行动持续进行中的当下，您知道有些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如果可能，希望您能够提供切实有效的帮助。当然，这是在不影响整体战局的情况下，希望就一些并非战事急需的装备，展开重新规划的合理产能分配。” 　　 周正本不打算亲自去办这事，该让俄军工口的那些懒汉行动起来，就得给他们找点事干。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事赶事正巧遇上了机会。 　　 本身下一个阶段就和伊朗人还有大生意要做的周正，不介意再把俄军这单生意给捎上。 　　 一来，这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入手，尽量促成俄军点头同意，重新进行产能分配。算是给俄军工口那帮人行将展开的谈判添柴加火、助力一把，归根结底也是为自己赚取大额利益分成服务。 　　 二来，这也符合周正“做生意把俄国人捎带捆上利益战车”的一贯原则。 　　 况且俄军算是自己现如今所实际接触、打过交道的毛子派系里，关系最浅、最需要加深往来联系的一派人。 　　 跟这伙实力强大又“太残暴了”的毛子加深往来联系，那对日后计划的开展是大有好处的，催动俄军去办事的最好办法就是与俄军形成既得利益集团。 　　 两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在这儿摆着，如此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周正自然是不能放过，不趁现在把俄军捆上自己的利益战车更待何时？ 　　 好在，这一看似有些过分，实际想想却远没听上去那么不合理的要求，最终也是得到了周正想要的结果。 　　 “好吧，你可以列一份具体需要什么装备进行产能再分配的清单给我，如果这真的合情合理，那么我会去尽力试试。只是如你刚才所说，我也不能保证结果。” 　　 闻言一笑的周正知道大事已成，自己可不是单纯只驱动这位库尔巴洛夫中将，去从俄军内部“进言献策”。 　　 而是还有老牙那边和俄军工口的人一起上阵，是真正意义上的“里应外合，三管齐下”。 　　 如果这还不能成事，真正拿事的俄军顶级大佬还是死咬着不放，那周正也认了。 　　 这样都拿不下来的话，也没啥其它更好使的办法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也就这样。 　　 事已至此，周正会有怎样的回答，那是早已想好且注定的。 　　 “那么我也与您一致，将军，会在诉求得以被满足保证的前提下去尽力试试。” 　　 “......” 　　 差点被此番回答给整无语了的库尔巴洛夫中将颇为无奈，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本末倒置了一样，成了自己去给这谢里宁办事。 　　 但偏偏这家伙说的话还就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想找他事都无从下手，就连问题也都推到了那些伊朗人身上、撇的一干二净。 　　 自己总不能堂而皇之地说“你去给我办事，我要白嫖你”，这可是对内部的自己人，再横再霸道也没这个说法。 　　 既是无语又是无奈的库尔巴洛夫中将懒得再去想这些，不如想想好的，比如这谢里宁同志真的有能力给自己把事办成，前提是真能满足他所代表的利益的话。 　　 一通简短的谈判到此结束，不能说谁输谁赢，只能说达成了一次“你帮我，我帮你”的互利共赢合作。 　　 当然，于周正自己而论的话，起码这达成了和俄军展开更深层次接触，并形成利益共同体的目的，这才是首要重点，以后还有的是大事可谈、可合作。 　　 和俄国人接触颇深的周正知道，单纯的无条件示好对俄国人根本没用，尊崇强者的天性是刻进俄国人骨子里的。 　　 一味上去跪舔示好，反而会让这帮毛子瞧不起，觉得这货色就这样了、纯属被利用榨干的对象，得继续加大力度。 　　 只有适当的展示自己的实力外加有利益驱动，才有可能会让这帮毛子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向去行动。 　　 虽不一定成功，但基本方向没错，试一试又没啥损失，更有可能获得如今这般皆大欢喜的最终结果。 　　 与库尔巴洛夫中将一起离开休息室的周正，很快就一道随行着上了餐桌，一路有说有笑的样子完全不复方才谈条件时的状态。 　　 而周正也终于见到了另一位大佬——见到的第一眼就引得自己顿感惊讶的老阿尔西姆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