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沙滩、碧波,还有浪涛拍打的阵阵回响。 许久未曾见过这般世外桃源的克劳泽是觉得,若非自己牢记此行而来是有任务在身,这样的场景恐怕真的适合好好度假放松一下。 “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来公费旅游了,还是来那个法国小矮子的葬身之地,真是奇妙~” 听着身旁不着调的队员如此吐槽一句,在任务行动中向来严谨到有点刻板,今天也还是一样的克劳泽随口回道。 “别让这里也变成我们的葬身之地,拿出态度来,我们走。” 说完,不待身旁那年轻队员回答,单手拎起还挺沉重行李包的克劳泽便兀自走下了舷梯,戴着一副终结者T-800同款的大墨镜直面机舱外射来的阳光。 “嘿!欢迎来到圣赫勒拿岛,尊贵的客人们!我是你们的导游迪鲁克.易德森,叫我迪鲁克就好,尽情享受南大西洋上的美好风情吧!” “迪鲁克?这家伙为什么不叫迪克?长得就跟个迪克一样。” 造型浮夸宛若卓别林再世一般的导游,做出如此现场表演,引来了克劳泽身旁队员的当场吐槽。 当然,只限于自己为圆心的半米之内能听到的那种,初次见面之下还是得讲点人情世故的,好方便接下来办事。 按照事先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克劳泽知道面前这位导游是己方雇来的,已经由周正那边支付过一笔超额款项,多出来的那部分就算作是小费的本地导游。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既然是假扮外国旅游团,那就得演得够像,找一个本地的导游来带团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顺带,也能让克劳泽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本地的具体情况。 可能未来科技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会在不经意的套话间得知一二。 没做太过久留,拎着行李袋走下舷梯的克劳泽已经来到了导游面前,没有摘下墨镜示人,而是选择径直出手邀对方相握。 “汉斯.费雷德里希.科舍尔,叫我汉斯就好,我和我员工的旅游指导就拜托你了。” 汉斯.费雷德里希.科舍尔,克劳泽不久前才刚被赋予的新名字,专门用在此次的特殊任务当中。 这新名字还有一整套配套的、详细可查的背景身份,是莱比锡一家小有名气的汽车配件公司老板,身价不说太高但至少也有个大几千万美元。 这次带着身后这些“公司员工”们过来,就是专程来到圣赫勒拿岛度假旅游的。 当然,以上这些自不必多说,都是老牙在德国那边的同事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运作给合法办下来的。 至于怎么个合法,那就只能说“俄国人永远不缺对付德国人的办法”,这就叫“血脉压制”。 面对身价大几千万美元的德国老板,整天窝在圣赫勒拿岛这么个小屁地方的导游,可是很少见到这么阔气的爷,自然是得好生伺候招待着。 “哈,您说笑了,汉斯先生。” “我既是导游也是生意人,既要讲职业素养也要讲生意信誉。” “既然已经全款收费,那我自然要做好我应该做的一切,请放心交给我。” 简短的见面寒暄、相互介绍完毕,暂时告别身后这架专门租来的,用以彰显身份的小型私人客机,在导游的带领下一起有说有笑地向机场外走去。 很快,走到半道上的克劳泽,就注意到了机场的异样之处随即开口。 “那边那些是什么人,迪鲁克,机场的安保护卫吗?” “哦?那边?你说他们啊。” 循着克劳泽手指的方向望去,卓别林风格的导游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名正手持步枪、全副武装,在机场上的隔离线来回游走巡逻的武装人员。 这就见怪不怪地笑着解释道。 “他们是未来科技公司的安保人员,专门在机场负责涉公司事务的安保工作。” “您可能还不知道,汉斯先生,我们圣赫勒拿岛也是最近几年,才被未来科技重点投资建设起来的。他们在这里兴修机场和科研设施、仓储中心一类的,给本地创造了大量就业岗位避免了人口外流,还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我们的收入和生活水平。”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很感谢未来科技,要不是有他们的投资建设,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的幸福感。圣赫勒拿岛近几年来的发展速度,确实比过去十年甚至二十年都要快。” 导游这边说者无心,只当随口介绍本地情况,闻言的克劳泽那边却是相当的“听者有意”。 看这架势,未来科技是长期在这机场上有人员驻扎,只是目前暂不清楚其中的战斗人员有多少。 四下瞅瞅也没发现其它什么更值得关注之处,规模只能算中等的机场上连停着的飞机都没几架,还全部都是民用机型,单从外观判断是一架未来科技的飞机都没见着。 且这些仅有轻武器加持的未来科技安保人员,所使用的巡逻车辆也并非军用款式,就只是几辆估摸着带防弹夹层的雪佛兰SUV。 对机场上的敌军防备情况算是有了个大概的判断,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克劳泽径直回道。 “早就听说未来科技对传播建设自由民主乐善好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谁说不是呢?汉斯先生,我们走吧,这边请。” 没必要太过久留以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拔腿就走的克劳泽很快带队跟着导游出了机场。 并且顺利借导游的本地关系和私人运作,带着随身的行李走了免检通道。 别问导游为什么这么做,问就是大老板给的钱真的足够多,多到“免检通道节省时间,提升客户旅游体验”这样的小细节也得提前安排周到,争取让德国大老板宾至如归、下次还想再来。 殊不知客户一行人大包小包拎着的行李里,那可不止是有换洗衣物和随身日用品,还有些别的能派上用场的物件。 来到机场外,刚一上导游提前准备好在此等候,准备通往下榻酒店的车队,留心观察细节的克劳泽就注意到路口对面正等待红绿灯的那几辆车,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未来科技的人最近经常忙着往机场跑,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大概是有什么新业务或者工程吧。” “他们的驻岛总部就在两条街之外,不算远,有兴趣去看看吗?我们可以在外围绕行参观。” 闻言的克劳泽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终归是用德味儿浓郁的英语,刻意但不显突兀地回道。 “不了,一路飞过来有些累了,迪鲁克,直接带我们去酒店就好。” “没问题,汉斯先生,听您的吩咐。” 车子继续开出去还没一会儿,坐在SUV后排上边看沿途街景、边想事的克劳泽,忽然被面前椅背显示器上自动开始播放的车载广告所吸引。 只见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未来科技的首席执行官兼商务秘书长,凯瑟琳.瑞贝卡女士,正以一身标准的女强人职业装出现在屏幕里开口讲解。 “欢迎来到圣赫勒拿岛,一座由未来科技公司致力于变得更好的希望岛屿。我们希望让更加完美的自由民主,在这座美丽的岛屿上创造奇迹。” “在过去的3年中,未来科技为圣赫勒拿岛贡献了68.3%的税收与78.6%的投资额,建设起了以航运、医药研发、旅游增值为核心的一系列产业链条。” “我们自始至终秉持着开放欢迎的态度,欢迎每一位来岛造访的客人加入到我们中来,为这座美丽而富有传奇的南大西洋岛屿建设贡献力量。” “我们是未来科技,致力于建设更加开放包容的自由民主,为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贡献力量。” 广告很短,算上片头片尾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却给留心细节的克劳泽带来了相当的收获。 过去三年间68.3%的税收与78.6%的投资额,什么概念? 这等同于意味着未来科技现在才是这岛上名副其实的主人,毕竟自由世界可没有把资本关进笼子里一说,人家玩的就是政商旋转门和政治献金这套,不玩不叫自由世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过去几年间,全球范围内有关圣赫勒拿岛的消息,都只停留在历史书上的拿破仑相关,以及这岛风景不错适合旅游玩玩的层面上,仿佛未来科技在这里压根不存在一样。 因为这就是未来科技想要的效果,在世人面前尽可能低调,不受过多的关注引发可能的麻烦。 而对那些真正来到圣赫勒拿岛上的人,未来科技则会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在此是何等级别的存在,就仿佛是国王在宣誓领地一般。 乍一听是有些矛盾,仿佛低调与高调并行存在。 但中国有句老话,能对此进行极为贴切的形容,叫“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既要在保密上低调,又要在彰显霸权上高调,这矛盾性就体现在这儿了,只能说资本自打诞生以来就伴随着强烈矛盾的本性自始未变。 当然,由此导致的结果就很可能是“啥都想要,但啥都没整好”,保密和霸权上样样不讨好,保密不保密、霸权不霸权的,简直就是四不像的怪胎。 想到这里,兀自摇头失笑的克劳泽也不多言语,专心等着下车后入住酒店的那一刻。 实际入住后的克劳泽一行人,被安排在了14层酒店的顶层,是入住费最贵的楼层。 这也是本地可办理营商入住的场所中,制高点最高的楼层、没有之一。只不过在告知导游那边的理由,就成了“站得高看得远,能欣赏更好的风景”而已。 站在巨大的全景落地窗边,手持望远镜向城区内扫视观望片刻,不多时便把望远镜放了下来的克劳泽指点着说道。 “没看见狙击手和多余的监测设备,未来科技对他们的驻岛总部没有额外防御。” “那你怎么说?要端了他们的老窝?” “没这个必要。” 将望远镜随手撂到一旁桌上,很清楚自己此行而来的任务并不是搞破坏,而是以此为跳板通往更高价值目标的克劳泽一把拉上窗帘,招呼着房间内其余几名分队长坐下来说道。 “把耳朵竖起来都听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确切地说,种种迹象表明敌人暂不知晓我们的到来,而这座岛也确实如情报分析的那样,是未来科技的一座海外行动中心。” “并且,未来科技对这座岛的控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久留下去不是个好主意,我们要尽可能减少暴露的危险,并确保每次的外出都是有效、有收获的,不做任何平添风险且无意义、低收效的行动。” “未来科技在这座岛上的眼线会多到防不胜防,这里的每个本地人都可以说是他们控制下的既得利益者,也就意味着每一个本地人都可能让我们暴露。” “明白了,但——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已经用红外探测设备和信号探测设备搜索过整个房间、确认无误,并且在房间内建立起了对特定频段的电磁波屏蔽,将干扰设备开机部署完成。 在这样的前提下,确保万无一失的克劳泽,也终于可以将接下来的计划展开来说。 “有可靠的情报证实,涉及未来科技军用生物技术研发的一艘最高机密监狱船,代号‘戴达罗斯’。目前就在南大西洋上游弋徘徊,离我们所在的这座岛并不远,甚至不久前才刚刚通过航空运输的方式在岛上完成了补给。” “我们要想办法上到那艘船上去,支援另一组和我们有着同样目标的友军——发掘这艘船上的秘密罪证,然后把它彻底送进大西洋底,绝不能让它再继续存在于世。” “这艘船上的肮脏勾当沾满了对我们斯拉夫人的迫害残虐,之前在顿巴斯找到的那些生物实验室,上溯到最终顶点就是它,就是这艘该死的破船。” “所以,都明白我的意思吧?既然如此那就知道一定要做到什么。” 虽然理由不同,但克劳泽这组人确实和杜克有着相同的最终目的,彻底毁掉这艘罪孽滔天的“戴达罗斯”号。 这也是周正一直以来所贯彻在做的。 自己手下的各路人马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这其实都是可以通过合理运作来消化接受的,关键就在于一定要建立一条基于共同价值观下的统一战线。 放现在来说,就是杜克要想方设法地给未来科技添堵报复,顺带救出被关押在“戴达罗斯”号上的昔日战友,所以要上去、要毁了这艘船。 而克劳泽也有着相似的动机,要让未来科技为之前在顿巴斯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要彻底灭了那些生物实验室撤离转移后的残留罪孽,让未来科技针对特定人种的反人类研究成果彻底消亡。 正所谓“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既然咱俩目标一致,那就一起搭把手弄死他狗日的。 基于此理,克劳泽的命令一下,周围意识到即将要干大事的几位分队长接连点头会意,当即表示认可。 复仇这个词,在俄国人的字典里那可是“经典传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这看家绝活给落下。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已经飞出非洲大陆,来到大西洋公海洋面上的杜克正身在驾驶舱内、坐在副驾驶座上,给一旁单人飞行中的飞行员提供“免费陪聊”服务。 “做你该做的,说你该说的。你要是敢胡言乱语半句,我就把你的脑袋亲手割下来,扔到下面去喂鲨鱼。” “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可替代性,虽然技术可能不如你,但你手里的操纵杆我也一样握得住、玩得了,当初在海军远征部队的业余飞行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 作为未来科技的在职员工,又是参与到“新伊甸”这样的最高机密项目,经过严格审核考察的“忠实职员”。 这位直到现在都心惊胆战的飞行员,当然“久仰”杜克在公司内的大名、如雷贯耳。 也知道身旁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爷,那可是曾经的海军陆战队天王级人物,是无数陆战队员仰慕效仿的“超级硬汉”、“究极红脖子老保”。 要不是因为后来的那些事导致人生断崖滑坡,这给人感觉多少有点神经不正常的杜克,如今到底官拜中校甚至是上校,那可真不太好说。 杜克说他有本事开这“鱼鹰”,那飞行员还真就一点都不带怀疑,更加不敢去怀疑多想地连连点头。 “我明白——明白,长官,是的长官。” “我,我这也是为了挣点钱而已。海军这两年连工资都时常半年、一年地拖发不给,我要是继续留在海军干,我连房产税都交不起了,老婆孩子都得上街要饭去。” “所以你想说,你到未来科技也是身不由己,让我看在昔日都是海军战友的情分上就这么算了,饶你一命?” 不待闻言面露欣喜之色的飞行员开口,自问自答的杜克已经不耽误时间地起身继续道。 “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杜克一定要杀我灭口’的错觉呢?” “我可从没这样表达过,事实上也对你不感兴趣。” “好好开你的飞机,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说话不算数。” 打出手势唤来了换人接班的陆战队员,替自己在驾驶舱里继续把人看着。 转身来到机舱里的杜克所见情景,也不止是舱门大开的喂鱼时刻,更有瓦列里准备亲手了结“十年血仇”的最后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