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成像仪是能适应绝大多数复杂战场环境的索敌利器,但并非万能。 阻隔热成像仪搜索的办法有不少,使用热源烟雾便是其中之一。 具体来说,烟雾可分冷热两种,空气加湿器喷出来那白烟就是“冷烟”,不具备阻隔热成像搜索的能力。 而烧水壶把水烧开时,喷出来的白色水蒸气则可以视为“热烟”,那是真正有温度的烟雾,可以阻隔热成像搜索遮挡其后的人或物。 而“热烟”的涵盖范围不止有水蒸气,像是炮射烟雾弹或部分手抛烟雾弹喷出来的烟,也可以被规纳入“热烟”范畴,具体要看烟雾弹本身填充的发烟剂是何材料。 不走运的是,此时杜克遇见的敌军手抛烟雾弹正是“热烟”。 两三颗烟雾弹朝着不同方向齐齐往外一丢,导致的最终结果便是原本还在用热成像索敌的杜克,几乎瞬间丢失了视野、不见敌踪,烟雾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遇上麻烦的不止是杜克这边,还有另外两队包抄迂回上去的陆战队员,也在同一时间丢失了视野、失去目标。 担心其中有诈的杜克赶忙下令,要求两队四名已经贴上去的陆战队员停止前进,就近寻找掩体准备战斗,接下来在那烟雾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应该直接朝那烟里来两炮,不要想太多,轻而易举就能解决问题。” 还在车内驾驶位上的杰克开口提议,得到的则是杜克稍加思索后,依旧架枪紧盯那烟雾的应声回答。 “你来操炮,我继续盯着,动手干掉她。” “我来?行,你说了算。” 确实掌握炮手技能的杰克未做多言,向着无线电中的杜克开口作答之际,已经起身离开驾驶位、转而低头弯腰爬向了车体中部的战斗室。 还好豹1的设计不像艾布拉姆斯那样,未采用驾驶室与战斗室的分隔设计,否则杰克这要变换位置还得先爬出驾驶室、再进战斗室。 来到了炮手位上的杰克随即入座、开始操炮瞄准。 而杜克这边依旧保持上半身探出炮塔外,架着机枪紧盯烟雾、准备随时开火的姿态。 “站稳扶好,可能会有些晃悠,把枪端住了。” 不待身旁的杜克回话,已经开始操炮瞄准的杰克抬手驱动炮塔方向机,沉重的炮塔立刻开始转动起来、朝目标指去。 挺身站在炮塔吊篮内的杜克与炮塔转向随动,这就使得杜克需要不断调整姿态、挪动步伐,才能维持枪口指向始终对准敌人的状态。 尽管这并不容易,但杜克依然尽力克服困难,防的就是那烟雾中突然冲出敌人身影,狗急跳墙下来一手鱼死网破。 “你觉得她这是想干什么?掩护自己逃跑?还是别的什么打算。” 炮塔转向即将完成,即将开火的杰克再度开口发问,道出了心中疑惑。 说不好敌人这究竟是打算干什么的杜克随口回道。 “不知道,但别掉以轻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封烟是为了逃跑转移,那敌人理应早已有所行动。 烟雾现在已经完全散开,达到浓度最大化。 再磨磨蹭蹭等下去待到烟雾消散,逃跑转移只会变得更加困难,可直到现在都未见有人影从烟雾中逃走。 看清了这一情况的杜克基本认定,敌人这烟封的应该不是想逃跑转移,大概率是某种掩护进攻甚至是自杀式袭击的手段。 如果是这样,敌人会从烟雾中的哪个方向突然冲出,便成了问题。 在这种事上没办法直接下肯定判断的杜克只能靠猜、靠尽可能的多角度同时提防,紧握手中机枪准备随时扫射。 眼看杰克那边已经完成了操炮瞄准,刚刚把炮口指向了烟雾的中心区域,便是不久前被敌人藏身的卡车残骸大致方向。 偏偏就在此时,杜克最不想看到但也能预料到的一幕紧接上演。 “她在那儿!开火!” 烟雾中只见一道头戴防毒面具的纤细身影陡然冲出,肩膀上还扛着一支又粗又壮的筒子,显而易见是反装甲武器直奔杜克的坦克而来。 未有丝毫犹豫的杜克当即瞄准目标、扣动扳机,连带着还有周遭其余的陆战队员们,也一并瞄准开火。 但比起那抱定必死之心,扛着筒子快步往前冲的敌人来说,终归还是慢了半拍。 咻——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当84毫米火箭弹破筒而出的那一刻,密集枪响声打出的弹雨几乎同时呼啸而来。 从头到脚,顷刻间身中数十弹的“金丝雀3号”抽搐着倒下,绽放出的血雾尚且还弥漫在空气当中。 轰隆—— 在即将倒地的那一刻,意识尚存的“金丝雀3号”亲眼看到自己打出的火箭弹,一击命中了被敌人缴获的豹1坦克侧装甲、轰然炸响。 “总算——没有白费。” 以生命为代价完成了攻击的“金丝雀3号”迎面倒地,鲜血很快顺着密集的弹孔伤口涌出,流经身下直到脸庞,就此视野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草他妈狗娘养的!这婊子居然真的敢,气死老子了!” 装甲被击穿,但好歹人没事的杰克已经忍不住火气,直接在车内破口大骂。 另一边,因为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留在车内的下半身投影较小的杜克,也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敌人仓促开火、来不及瞄准,那枚呼啸而来的84毫米破甲火箭弹确实是命中了没错,但却一头撞在了战斗室后半段靠近车尾动力室的位置上爆炸。 由此导致的最终结果,便是坦克的动力系统当场歇逼瘫痪。 刚才还嗡嗡叫,纯在正常运转状态的发动机,这会儿已经在“咔咔咔”一阵怪响之后停止运作,眼看是被打坏用不成了。 另有不知道是燃油管路还是液压油一类的玩意儿被打漏了,抬脚一看自己靴子的杜克,发现其上已满是油污。 此番情况下,车里显然是不适合再待下去了,稍有电气短路产生火花,可能导致瞬间起火乃至全车爆炸。 就冲杰克还有心情搁那儿骂娘乱叫的架势,熟悉其为人性格的杜克一看便知其没事,正巧能抓紧时间迅速撤离。 而让杜克没想到的是,杰克虽和自己虽没事,但车里有人有事,正是背靠在炮塔舱壁上正捂着肚子的阿米尔布。 “你这——受伤了吗?哪个位置?” 刚刚缩回到炮塔内的杜克一看这架势,赶忙探过身来问询查看,却见捂着小腹强忍剧痛的阿米尔布连连摆手。 “没事,问题不大。” “崩落的碎片扎肚子里了,应该不深,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还会被皮下脂肪卡住,呵,我肚子上肥肉还挺不少呢。” “.......” 无论阿米尔布如何硬撑、嘴上怎么说,知道哪些话能信、哪些话不能信的杜克,都在干自己该干的事,照做不误。 抬起阿米尔布捂住伤口的手,拨开伤口处衣物的杜克很快看到了不容乐观的一幕。 一块约莫有半个巴掌大的崩落碎片,直直地插进了阿米尔布的腹部靠近肾脏部位。 其尖端大部分已经没入肉里,眼下只剩一小部分还暴露在外。 “要拔出来吗?” “......现在不行,没有应急处理手段,一旦大出血你就死定了。” 杜克麾下的陆战队员里倒是有战斗军医,有能力处理得了这种级别的伤势。 但眼下的环境条件实在糟糕,不说别的、就连仗都还没打完,再有本事的军医也不可能冒着枪林弹雨做手术急救。 无论如何,自知此地不宜久留的杜克,决心先带阿米尔布起身离开这鬼地方。 “去炮塔外面接应,把人先抬出去。” “知道了。” 平时上了战场就废话连篇,但该靠谱的时候还是能靠得住的杰克闻言,立刻执行杜克下达的命令、率先爬出炮塔。 扶起阿米尔布的杜克将其架在肩膀上,抬头看了眼已在炮塔外蹲下、招手接应的杰克,随即将起身站立都有些困难的阿米尔布给递了出去。 身强力壮的杰克蹲在炮塔上把人一抱,杜克再在下面推一把、往外一送。 自身尚有意识,还能够配合一下的阿米尔布即刻被撤离出车,被一把揽过其胳膊的杰克架着、小心翼翼地下了坦克。 与此同时,最后一个撤离的杜克也没闲着,一边纵身跃下坦克、一边还按下耳边无线电继续下令。 “‘流浪者’呼叫‘手术刀’,一名伤员需要紧急外科处理,赶紧到我这儿来!就在主干道的岔路口这边。” “......‘手术刀’收到,正在赶来,30秒后抵达,完毕。” 前方的战斗还在继续,将阿米尔布靠在墙边放好的杰克未做久留,已经起身前往战场最前端指挥战斗,留下杜克继续照看伤情不容乐观的阿米尔布。 “呼——呼——好了,放轻松,告诉我什么情况。” 一路小跑而来的“手术刀”双膝跪倒在阿米尔布身边,撂下手中的HK416C短突步枪,顺势一把摘下背在背后的医疗急救背包,询问着伤情准备开始干活。 “腹部有装甲碎片插入,靠近左肾部位,你能处理吗?” 一旁持枪警戒的杜克描述伤情同时不忘发问。 取出各种工具打着手电检查了一通伤口的“手术刀”不置可否、未急于回答,先跟阿米尔布短暂交流了两句,把伤员询问清楚。 综合汇总之下判明了情况后,这才朝一旁等待中的杜克开口回道。 “应该是没伤到肾,也没有明显内外出血,看起来还行。不过这地方不适合把碎片取出来,我需要一个更安稳、光线更好的室内手术环境。” “总之,先给你来上一针,坚持住。” 说罢,不待阿米尔布反应过来的“手术刀”,便一嘴咬掉手中的枪式注射器护套,将“枪口”对准了阿米尔布的腹部临近伤口位置、扣动扳机。 啪—— 只觉腹部微微一痛,有如针扎一般的阿米尔布这才开口发问。 “你给我打了什么?” “战伤急救针,新型复合药剂,内有镇痛剂、止血剂、和抗感染药物,一针顶得上过去三针。” “未来科技公司军事生物技术部门出品,配发给他们自己的公司部队优先试用。之前的行动中被我们缴获到一些,试用反馈效果良好、副作用小,所以别担心,这一针足够你挺到上手术台了。” 为阿米尔布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的“手术刀”同时解释道,刚刚做完这一切便紧接听到身旁的杜克再度命令。 “‘德尔玛’、‘小飞象’,你们四个带‘手术刀’去找一栋安全的房子处理伤员,保护好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收到。” “明白。” 闻令的几名陆战队员立刻开始行动。 两人在前开路、一人搀扶架起阿米尔布,另一人殿后而行,护着同行的“手术刀”,就近前往一处看起来还行的路边民房建筑、准备战地手术。 与此同时,身在交火前沿的杰克那边,也再度传来了汇报。 “‘突袭者’呼叫‘流浪者’,情况不太妙。” “估计还剩下十几二十个婊子,她们死守在最后两栋三层楼里互为支援,架起了交叉火力线。单靠RPG啃不动这钢筋混凝土乌龟壳,现在还把坦克丢了,怎么办?” “......” 尽管“反装甲小组”全军覆没,连亲自带队的最后一名沙赫玛兰女队长,都被乱枪打成了马蜂窝、当场暴毙。 但毋庸置疑,这支近乎自杀式攻击的小队,确实也达成了其此行前来的最终目的——摧毁或是瘫痪敌坦克,只要能迫使其退出战斗序列无法继续战斗就行。 所以这仍算得上是沙赫玛兰一方的战术性胜利,只不过代价稍微有点大而已。 由此导致的不良结果,便是杜克这边再度遇上麻烦、头疼起来。 没了大口径直瞄火炮的火力支援,死守坚固建筑不出的敌军残兵,又开始“猖狂”起来。 真实战场不是游戏里的举枪对射,拥有坚固高层建筑掩体、且全员配备自动火力的防守方优势,远比各种射击游戏里大得多。 居高临下的密集封锁火力,会把任何胆敢强闯的人员瞬间撕碎。 此等情况下,哪怕是靠近目标都会有非常大的风险,几近疯狂的机枪压制火力会让任何步兵勇气变得苍白无力。 敌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越是这种时候的敌人越是不顾一切地疯狂。 明知这一情况的杜克,自然不可能下令硬冲。 为了这些残兵败将而把自己队伍的大半性命搭上、损失惨重,实属得不偿失。 啃乌龟壳是讲技巧的,不能张开嘴巴就冲上去硬啃,如若不然反而会崩掉一口的门牙。 “.......” 没有急于回答杰克的杜克此时,忽然抬手看起了小臂上捆绑的单兵信息化终端,还抬起左手点击触控屏、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信息。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杰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误以为是杜克掉线还是怎样,正打算再度开口发问。 却没想到杜克那边竟有喜讯传来。 “终于来了,无人机已就位。” “无人机?什么无人机,等等——你是说——” 战区夜空之上,一架通体灰白色涂装的大型察打一体固定翼无人机已经就位。 与先前交付给周正,以及出售给俄军的型号都有所不同。 伊朗人此次派来的无人机,是其前不久才正式列装的最新型号,也是周正在上次的赴伊参观之旅中所看到的最新产品之一——见证者-139。 这款翼展达到17米的大型固定翼无人机,有着高达28小时的滞空时间,以及最大1800公里的作战半径。 单从这些性能指标就能看出来,伊朗人对这款最新力作无人机的定位很高,远不是什么周边区域范围内活动的一般货色。 而是一款真正的长航时、大纵深,具备全天候跨昼夜作战能力的高性能无人机。 得益于周正之前引荐介绍的MQ-9项目合作,派出专家组前往俄罗斯进行联合研发的伊朗人,收获了不少极其有用且关键的数据资料。 这些关键数据资料在传回伊朗后,进一步加速了本就临近尾声的见证者-139研发工作。 使得这款被伊朗人给予厚望的新型无人机,得以提早定型投产,更早交付部队尽快形成实际战斗力。 而此次对敌纵深远程支援作战,便是严格意义上的见证者-139无人机首战。 尽管将最新式的无人机派往敌纵深检验实战性能,确实有风险。 但考虑到见证者-139起初立项研发时的主要设计用途,便是奔着“敌纵深渗透侦察打击”而来的,正巧符合眼下的作战模式。 过于小心谨慎而把无人机窝在手里舍不得用,显然不可取。 深思熟虑一番后的伊朗人,最终决定派出见证者-139执行此次任务,借以检验实战性能是否达到预期。 伊朗人希望有这样的一款高性能无人机,来取代有人驾驶战机的类似功用,从而实现降低装备财产损失和高价值飞行员伤亡的目的。 毕竟正常情况下,高性能察打一体无人机就算再贵,也不会贵的过一架有人驾驶战机本身和飞行员的成本。“被打下来也不心疼”,正是无人机最本质同时也是最大的装备优势。 像美国人搓出来的那种单价一亿美元,比有人战机加飞行员总价值还贵的贵物,无论性能上再怎么吹,一个“本末倒置”的最终定论是逃不掉的。 眼下,在双翼下的复合挂架上,携带了多枚不同类型精确制导武器的见证者-139无人机,已经通过机腹下外挂的通信支援吊舱,与地面上的杜克建立了数据链联系、传来消息。 要求只有一个——提供地面引导而后等着看空袭烟花即可。 确认了消息的杜克立马行动起来,亲赴前线与杰克会合。 并在安全距离上亲眼确认了那两栋屹立于黑夜中,还在不断喷火的敌军“炮楼”,当即开口下令。 “让我们的人撤下来,别靠太近,准备引导空袭。” “......好,但那些伊朗人有说是什么弹药吗?劲儿有多大?” “不知道,但别低估,准备好看烟火表演就行。” “行吧。” 前去执行杜克命令的杰克,很快招呼着距敌较近的人手依次有序、交替掩护着撤下,甚至连部署前沿的机枪火力点这种重要的战术节点也不要了,突出一个“全军后撤”。 此番情况很快就被据守楼内的沙赫玛兰残兵所发现,原本还在换着位置与己方对射、有来有回的敌军火力,忽然间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发愣,脑回路没能当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这些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女兵们紧接爆发出一阵欢呼。 “成功了!我们把敌人击退了!击退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们终于撤退了!” “没有白费,没白费!我们守住了!!!哇呜!” 失去了坦克后单靠步兵啃不动,战线迟迟无法前推,打得僵持不下。 如此情况下认为敌人是吃不住劲,导致被击退后撤,起码是暂时放弃继续强攻的打算,倒也算合情合理。 “长官,我们做到了!敌人真的被击退了,周围没有他们的火力了,你快看呐!” “.......” 与身旁前来道喜的女兵不同,此时已经打得灰头土脸、脸上剐了好几道血印子的“阿尔法”指挥官。 总觉得敌人这种“上一秒还志在必得,下一秒却转身跑路”的行为,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甚至于想想还感到后怕的蹊跷古怪,不禁摇起了脑袋、自言自语。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不会是这么简单。” “.......什么?什么不对——长官?” 一时想不出问题在哪的“阿尔法”不吱声,周围同样意识到气氛不对的其她女兵们,也不敢打扰打断、未做开口,再加上战场上还陷入了短暂停火的无枪声状态。 这种过于诡异寂静的气氛最终被打破,则是那夜空中的某物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