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没能完成既定目标？没能完成是指什么，直接地说，我问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情逼到眼前了没办法。 　　 呼号“霸王”的未来科技驻非洲分部最高武官斯蒂文上校，面对拥有绝对领导权，各方面都力压自己一头的最高文职行政长官——“好人卡尔卡诺”先生的质问，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答道。 　　 “就是字面意思，长官，我们的行动失败了。” 　　 “卡曼卡那个蠢货把事情搞砸了，他不但没能炸死博纳特，还没有把我们提供给他的产品记号彻底抹去。” 　　 “有博纳特的总统卫队士兵拍下了现场残骸的小视频，并上传到个人社交平台上，那上面有我们的‘军舰鸟’LOGO清晰可见。” 　　 “现在这视频已经在网络上铺天盖地了，到处都是猜测我们与这场刺杀相关的阴谋论，即便是在博纳特公开辟谣之后。” 　　 “什——什么！？你，这，这他妈事情怎么就会搞到这一步的？为什么！？” 　　 原以为计划天衣无缝，直接用重型航空炸弹改装成的路边炸弹，就算博纳特有一百条命也得被炸成飞灰、随风而去，死得透透的。 　　 可现在，最终的结果居然是失手了？劲儿那么大的航空炸弹都没给博纳特送走？ 　　 要不是斯蒂文上校亲自来报，一定是再三确认不可能撒谎，代号“好人卡尔卡诺”的加利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听愚人节笑话。 　　 在短暂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叠加后，加利特紧随而来的反应便是当场暴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博纳特属什么的？那头黑皮猪难道拜了撒旦吗，被炸到地狱里结果撒旦不收，又把他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那可是2000磅的新型高能航空炸弹，2000磅！TNT当量600多公斤的东西！不是中国人造的烟花爆竹！” 　　 “这威力足够炸死五十头非洲象了，一颗就能消灭一整个象群！” 　　 “那么你告诉我，那头黑皮猪是怎么做到命比五十头非洲象还硬的？这狗娘养的黑皮猪是他妈的成精了吗！？说话！” 　　 屁股坐在上校的位置上，还被人当面喷口水喷得跟孙子一样，早就习惯了被人恭维奉承的斯蒂文哪受得了这个？ 　　 但事实是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它就是事实。 　　 “以文制武”也不是什么未来科技公司新发明了，这是我们美利坚特色不可不尝。 　　 文官就是能骑到你武官头上拉屎，而且你还得说拉得好、拉得香，谢谢老爷恩典。 　　 不管是曾经的军旅还是现在的公司部队，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本身事情搞砸了也没底气多么张扬跋扈，强行按捺内心中不悦的斯蒂文上校，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冷静回道。 　　 “起初一切顺利，卡曼卡按照我们为他制定的行动计划，一路贴身跟随博纳特去视察部队，并在返程路上见时机已到发出了动手信号。” 　　 “但偏偏就是在信号发出之后，博纳特突然神经质地半道上下令停止前进，让车队直接停在了公路上。” 　　 “然后他临时变换队形，把自己所在的车挪到了车队最后面，而不是原本的车队中央。” 　　 “卡曼卡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想临时叫停已经来不及了。博纳特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同乘一车，只要他稍有异动就必然会暴露。” 　　 “卡曼卡没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队行驶到原计划的指定位置，然后炸弹瞬间起爆。” 　　 “巨大的爆炸冲击几乎毁掉了大半支车队，但博纳特的装甲车座驾因为位于最后，加上车距够大、离爆心点够远，在前部车辆抵挡了绝大部分破片和爆炸冲击后，最终——” 　　 实在有点说不下去的斯蒂文上校喘了口气，能够感觉到额头上正汗珠直冒，稍微缓了缓趁着话音未落又紧跟补充完毕。 　　 “最终他只受了点皮外伤和软组织挫伤，在车里被爆炸冲击波震的，这家伙甚至贪生怕死到真的系上了安全带。” 　　 “被炸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少部分的卫队军官和大部分士兵，卫队长卡曼卡还有博纳特本人都无恙。” 　　 “卡曼卡......卡曼卡......” 　　 “哇啊——” 　　 噼里啪啦—— 　　 一声大吼伴随着各种零散琐碎跌落在地的声响回荡屋内。 　　 现场化身“桌面清理大师”的加利特怒不可遏，瞬间就将满桌子的各种物件一把下去全部掀翻在地。 　　 可即便如此仍觉得不解恨，依旧两手叉腰气得跟只蛤蟆似的杵在原地。 　　 这就又回过头来紧盯着近在眼前的斯蒂文上校，几乎是用那逐字逐句的语气恶狠狠回道。 　　 “我早就说过，这个终日跟博纳特厮混在一起的劣等杂种靠不住！他甚至不能审时度势、考虑周全地判明什么时候该下手，该不该留个后备预案，万一出现突发情况又该怎么办。” 　　 “......但他是我们能物色到的现有最佳人选，其他的——要么靠不住，要么就是能力不足。” 　　 “卡曼卡至少足够了解博纳特，知道他的秉性、熟悉他的为人，能够根据过往经验判断博纳特会在什么时候展露出弱点。并且他还是跟我们有足够接触，也能被快速扶上位置替代掉博纳特的那个人。” 　　 “除了他以外，我们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假以时日或许能培养出来更棒的人，但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无论是俄国人还是安德罗，都不会等我们收拾干净烂摊子再做行动。” 　　 说出以上这些话来的斯蒂文上校，大抵是能猜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加利特，现在是打的什么算盘、想要干什么的。 　　 无非就是觉得博纳特的小舅子——这个卡曼卡办事不利，有未来科技的物质和情报支持全程配合，结果都能把事情搞砸成这副模样。 　　 他加利特既然能提出干掉博纳特直接换人，那现在为什么就不能再把卡曼卡也干掉，换个更能干狠活儿、办事更利索的人来呢？ 　　 完全有这个可能，毕竟这帮文官最大的尿性，便是一切以最终利益为导向。 　　 他们才不管计划实际执行起来可行不可行，而是会像刻板印象里剥削打工人的大资本家那样，狠拍着桌子大吼着“我只要结果！”。 　　 但作为实际执行层的斯蒂文上校却清楚地知道，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想法，放现在来说是绝对绝对不可行的。 　　 就算能力上不足、胆魄上更是有些强求，但卡曼卡的特殊性实在是太难以替代了，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到手就用”。 　　 一方面是卡曼卡足够了解博纳特，且愿意听从未来科技的计划将之干掉，由自己上位取而代之。 　　 另一方面，博纳特这个老混蛋在军队中扶持了大量自家族人和亲信，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曾追随他一起南征北战过的，不乏有大量忠心耿耿者，几乎无法被未来科技的金钱炮弹所腐蚀收买，起码短期内看不到希望。 　　 这些手中把持着军权的博纳特族人亲信们，看重并相信血脉联结的抱团取暖。 　　 相信家族人团结在一起才会有搞头、有肉吃，这是非洲本地和发达社会脱了节的浓重家族血脉文化所决定的，不是未来科技这种外来势力能随意改变的。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博纳特身死之后，未来科技直接扶一个非博纳特家族的外人“继承王位”。 　　 手中有枪还有兵的博纳特族人们，必定会因此大为光火不满。 　　 举兵造反甚至是直接带队南下投了安德罗，这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到那时的场面可真的就彻底乱套了。 　　 干掉博纳特后必须扶一个博纳特族人上去替代，以求尽快获得博纳特家族的普遍认同，尽可能保证大敌当前局势下的内部稳定、不被敌人抓住机会趁虚而入，这已经是条件所迫下不得不承认的客观现实。 　　 那不妨把博纳特的家族族谱拿过来翻翻，看看名单上还有没有比卡曼卡更符合条件，还对未来科技足够忠诚、有积极合作意愿的鲜有人选。 　　 答案是唯一且肯定的，根本不存在第二个与卡曼卡类似的人，自带多重标签的卡曼卡本身就有不可替代性。 　　 归根结底，斯蒂文上校就只是为大局着想，从务实层面角度出发说出了以上这些话。 　　 然而就是这样一番话，在顶头上司加利特看来，那却是别有另一番味道了。 　　 “听起来，你似乎很中意那个卡曼卡？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关系这么好了，以至于让你在我这儿这么卖力地为他说话，嗯？”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帮满脑子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文官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是不是非得等到输得无可挽回，输得除了跳海跑路就是等着被俄国人找上门来喝茶，非得等到这种时候你们这些狗屎文官才开心？ 　　 忍无可忍还得再忍，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屁股考虑，也不得不强行忍耐冷静下来的斯蒂文上校随即回道。 　　 “我可以向你承诺，长官，我和卡曼卡之间不存在任何公务以外的私人交易。” 　　 “我刚才说的所有，都只是站在公司利益角度出发做出的最理智选择，仅此而已。” 　　 “卡曼卡毋庸置疑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最佳合作对象，除了他，如果我们强行扶持别人上去，那么后果只能是激起博纳特族人的举兵反抗，他们会认为这是剥夺了他们家族的统治地位。” 　　 “.......而且就算博纳特的族人不反抗，也存在我们扶持了‘第二个博纳特’上去的可能性。他依然可能不听话、不完全受我们控制，不如这个卡曼卡这么容易掌控，这是你想表达的吗？” 　　 “.......” 　　 难得见到这位加利特长官这么“说人话”通情达理。 　　 心想“你这不是脑子没坏能想明白问题嘛”的斯蒂文上校松了口气，转而点头应道。 　　 “是的，这正是我想要表达的。” 　　 “并且我认为，下一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竭力保下卡曼卡，保下我们的人不被博纳特怀疑乃至被他干掉。” 　　 “倘若博纳特真的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经过，我至少有7成的把握可以说，他会选择干掉卡曼卡来消除掉我们的最佳人选，倒逼我们因局势所迫，不得不跟他继续合作。” 　　 “以他的心狠手辣程度和为图权力不择手段的过往来看，干掉卡曼卡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并且有足够的理由支撑他这么做。” 　　 斯蒂文的话音未落，看到的却是加利特那略有吃惊的表情。 　　 “你说什么？干掉卡曼卡来倒逼我们继续和他合作？这算什么逻辑？你真的觉得博纳特能想到且有胆量干出这种事？” 　　 “......就凭我们没有除了卡曼卡以外更合适的人选，大敌当前又必须以大局为重，承受不起过于巨大的内部风险。” 　　 “如果我能想到这些，那么博纳特大抵也能。你可以嘲笑他不懂军事、跟现代战争完全脱节，但他工于心计和玩弄权术的本事，一点都不比曼哈顿区坐在高楼大厦里的那些人差。” 　　 “我们不能把事关未来成败的关键，押注在博纳特不会想到这些问题上，一旦赌输的政治灾难后果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 　　 双眼轻眯成一条缝的加利特不做言语，更不置可否。 　　 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斯蒂文良久良久，直到确认对方的表情内认真到在半分钟内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后，这才算勉强相信地答道。 　　 “实话说，斯蒂文，我并不喜欢这样被你制定计划，感觉像是我在听你的发号施令一样。” 　　 “但既然，我暂时想不到反驳你的理由、以及比你更好的办法，那么就这样吧。” 　　 “现在就行动起来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坐以待毙强，这点我还是认可的。” 　　 “照你方才所说的去做吧，但记得，我在时刻监视着你，所以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有任何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明白吗？” 　　 “......” 　　 本就没往这方面打算的斯蒂文不多言语，仅仅只是回了个简单的敬礼便转身离去干正事。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刚刚大难不死还在发布会上丢了大人的博纳特，则正对着自己的小舅子一通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