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能让杜克产生“是不是搞错了”的疑惑,原因只有一个。 便是这需要杜克来签收的交接清单上清楚地写明交付的物件,实际上是一种代号“黑水”的特种炸弹。 按以往的经验和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未来科技内部以“S”打头的物流代号通常也只能是炸弹。 但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不久前的村落突袭战中所了解到的“黑水”,明明是一种注射后可以通过泯灭人性,来大幅提升战斗力的兴奋剂,或者说新型毒品。 现在这“黑水”却完全变了模样成了炸弹,这期间的差距可是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了,以至于让杜克不禁产生了“到底是哪头弄错了”的怀疑。 反观面前这位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的未来科技文官,可能是今天心情不错的缘故,居然还真有兴致给杜克做现场讲解。 “唔——听你这意思,指挥官,你似乎对‘黑水’有所了解?是这样吗。” 一听对方的语气尚可,不像是要原地发癫的样子,意识到“有门”的杜克继续操起俄语味儿的英语回道。 “呃,我之前在顿巴斯服役,长官。您应当知道,那里有相当多的生物实验室,起码曾经有。” “我先前有很长一段时间负责在那里做事,抓一些‘样本’回来,或者是处理掉某些不干净了的东西,都是过去的事了,对‘黑水’有所耳闻也是在那时。但据我所知,那应当是某种注射品不是吗?” “哦?你还在顿巴斯的生物实验室工作过?有趣。在莫斯科兽人越过边境线后,我就再没亲眼见过任何一个实验室的工作者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军人。” 越说越起劲的文官似乎还挺闲,又或者是本身就没太强的时间观念,总之这嘴巴一旦到了兴头上就把不住门了。 “好吧阿瓦扎里指挥官,先自我介绍下。” “我是柯蒂斯.埃文斯,如你所见是这座岛上的驻岛高级研究员。” “岛上的设施本身并不负责试验,只负责最后一道组装和封箱工序,也就是说我们这里是‘黑水’的装配子设施,这样说你应当能够理解。你即将拿走的这些东西,就是我们装配完毕的成品。” “至于你的困惑本身,也就是‘黑水’为什么不是注射剂而是炸弹——” 砰砰—— 如同展示自家宝贝一般得意地拍了拍手边的封装箱,发出一阵声响。 脸上笑容愈发更盛的埃文斯研究员继续介绍。 “因为‘黑水’项目本身就不是只有单一的产品,作为‘新伊甸’计划的子项目,‘黑水’实际上有多种不同的形式和用途,包括但不限于对己方使用、对敌方使用,设计功用也是相差极大。” “像你这次要负责运送去‘戴达罗斯’的款式,那就是专门设计用来对付敌人的‘黑水’,下一步的计划是在‘戴达罗斯’上展开第一次封闭测试。” “......” 跟着这位埃文斯研究员如闲庭散步般走在机场上遛弯,没有旁人耳目只有彼此。 听到如此描述的杜克内心无疑是相当惊讶的,虽然之前知道“黑水”早期产品有极大的副作用,甚至能将正常人变成不分敌我、无差别亢奋屠杀的疯子,比肯辛顿大街上嗑过了劲儿不停抽抽的bro还要劲儿大。 无论副作用是大是小,之前听说的可都是用在自己人身上的版本,目的就是可控的强化单兵作战能力,这专门对敌人使用的“黑水”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但也正因如此,杜克似乎能从之前的亲身所经历的某些事里,大致猜到这次才遇见的“黑水”炸弹是什么功效。 “埃文斯研究员,长官,恕我冒昧。” “但我猜这东西,该不会是和‘黑水’的早期产品有某种关联,是能让敌人发疯的玩意儿?” 杜克这边话音未落,一旁相伴而行的埃文斯顿时眼露精芒。 “喔——瞧啊。” “我的同事里有太多的人瞧不起军人,认为士兵们都是满脑子肌肉的粗鄙武夫,没进化完全的人皮大猩猩。” “我就不一样,我一直认为军人里也一定有崇尚科学,对军用生物学感兴趣的有志之士。” “看呐,今天这不就让我遇上了一位吗?事实上你说的确实不错。” 还没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已经被引进了话套里,只是单纯的“一谈起自己的专业领域就想显摆一番专业素养”的埃文斯,此刻颇有些情不自禁。 “你刚刚也说了,指挥官。‘黑水’项目的早期产品,确实有着严重的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极度致幻、认知能力低下、连强效镇静剂也不可控的高度亢奋,以及迅速而不可逆的器官衰竭。” “真要是把所有副作用都列成清单,那大概会比英国女王的头衔写在纸上还要长,就这么夸张。” “这些问题肯定都是要解决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黑水’战斗药剂可控且低副作用。但这时候有人提出了一个堪称天才的计划,他认为这些副作用非但不是坏处、反而还是大好事。” “如果我们将副作用单独提纯,制作成不是用于己方,而是针对敌人的某种武器,想想看会怎样?” “只需要一枚250磅的小型投放载具,加入适量的转化剂和催化剂,就像核弹头里的弹芯和核扳机一样,然后就能在适宜的环境下迅速制造覆盖上千平方米的‘黑水’雾剂。” “诚然现代正规军绝大多数都配发有防毒面具,目前对‘黑水’的研究,也还做不到不经呼吸道传播吸入。” “但有谁说我们是要跟军事强国的正规军打了?涉及公司海外利益的作战需求,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和那些非正规军的武装组织对抗。” “甚至就连那些瓦格纳也不是随身配发防毒面具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场合使用它,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就能获得出其不意,甚至是不费一兵一卒即可获胜的效果。” “并且,‘黑水’不是既不是病毒也不是细菌,这是现代生物化工的顶尖杰作。利用好这点,就能钻那些所谓‘国际法’、‘国际公约’的空子。” “呵,只有软弱无能的败者,才会指望那些废纸和所谓公约说事,真正的胜利者从来都是定义规则,而不是遵守规则。” “如果有人认为这是‘毒气’,那就让他们说去吧,胜利者是完全不需要考虑败者的呻吟声的。” 埃文斯说得起劲,大有一副越说越上头的架势,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杜克内心中却已是波涛四起。 如果真如这埃文斯所说,这“黑水”项目研究过程中意外诞生出的“副产品”——将副作用单独剥离提纯出来制成的炸弹,真的有此等功效的话。 那以杜克对未来科技的了解,恐怕这种武器,可不止是会被未来科技部队拿来自用。 “长官,我——我想说的是,既然这炸弹这么棒,能对敌人如此的出其不意,那为什么我们不拿它去卖钱?应当有的是恐怖分子和有需求的客户愿意下单采购。” 啪—— 啪——啪——啪—— 埃文斯很少如此欣赏一个当兵的武夫,但这次例外。 甚至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来,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这位阿瓦扎里指挥官,不但对科学和发明创造有着浓厚的兴趣,甚至对商业运营也是如此的有头脑,看来咱“新伊甸”计划的参与者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非常对!阿瓦扎里指挥官,这正是上级迫切要将‘黑水’炸弹测试投产,而后转入实际上市运营的最关键之处。” “传统的细菌和病毒类弹药使用起来太危险了,用后还会留下大量的证据,搞不好扩散瘟疫还会伤及自身,再背上沉重的所谓人道主义罪名。” “但‘黑水’不会。” “‘黑水’只是一种投放后持续时间不到15分钟,随后就会快速降解消散在空气中的轻气体,也只是气体。” “没有感染、不会二次传播,就像是一颗航空炸弹只能爆炸一次。但却会让敌军疯狂的自相残杀,让敌人去杀死敌人为我们解决问题。”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武器,指挥官。仅在目前,我们就已经接到了诸多意向订单,甚至有不少军方客户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们甚至询问‘能否对那些暴徒使用,就好比催泪瓦斯’。” “或者是反过来,能否让暴徒——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让‘自由斗士’们使用。好让被独裁荼毒的土地转化为自由净土,你知道的,这方面的需求简直数不胜数。” “......” 埃文斯研究员这话的意思,四舍五入翻译一下。 约等于是说当年要是有这“黑水”高科技,那都不用出动一空输出重拳,“光州无限制格斗大赛”自己就会演变成“吃鸡大赛”。 戴着防毒面具的一空输只需要保持距离,搁一旁不远处看戏即可。 等疯子们互殴完了再上去清场,该抬走的抬走、该火化的直接火化,这他妈多省事不是吗?小将看了都得说一句“没想到我军的出重拳能力,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么牛逼的功效,那确实是一旦上市就不愁卖,正规和非正规的买家都会大有人在。 而当杜克意识到这逼玩意儿一旦让未来科技“测试完毕,发明成功”,实际投产上市后所造成的危害和破坏,势必要比那种“黑水战斗药剂”大得多得多。 自然也就多了一条“必须把那艘破船,连同其上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送去喂鱼”的理由,却听一旁的“人面兽心”埃文斯还在洋洋得意地笑道。 “说了这么多,阿瓦扎里指挥官,你有没有对一件事感到好奇。” “就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它到底是谁提议、谁主导发明出来的,就不觉得这很伟大吗?” 正所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啥屁”。 瞅这架势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在暗指什么,自不必多做思考的杜克当即应声一笑。 “的确,不夸张地说,在我看来或许只有您这样平等待人、有相互尊重美德的博学多才科学家,才能研发出如此革命性的武器。” “哦!哦哦哦!对对对,太对啦!是的,就是这样!” “阿瓦扎里指挥官!我简直,哎呀,这种心情实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光是‘相见恨晚’肯定还远远不够!” 相见恨晚? 我可去你妈的吧! 你这种狗杂碎,只他妈配去鲨鱼肚子里和真正的阿瓦扎里团圆相见。 闻听埃文斯一番激动叫喊的杜克只是个暗自冷笑。 看来这埃文斯,和那曾经把自己折磨地生不如死的“生化天使”麦迪逊一样,都是“必须灭口以促进人类文明正向发展”的对象,但却不是现在。 眼下着急动手,只会坏了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大事,机场上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方便将之做掉。 城府够深,更懂得不急于一时的杜克,这就在了解完自己所需知晓的一切后正色说道。 “非常感谢您的解答,长官,这无疑使我那贫乏的科学认知受益匪浅。” “但时间所剩无几,我得尽快率队返回船上了,期待下次还能与您再度相遇讨论学识。” “方便的话,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哦,这也是我的荣幸,阿瓦扎里指挥官。我非常乐于结交你这样的朋友,更愿意传播科学知识。” 说着,手已经摸进西装口袋里的埃文斯,便径直取出一物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私人名片,请收好。任何时候都可以直接打给我,我相信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更深厚的友谊。” 接过名片正反翻看一番确认无误,将之妥善收好以备后用的杜克,这就朝着不远处还在待命中的“鱼鹰”们挥手打了个圈,示意准备起飞。 紧接告别了这货真价实的变态狂埃文斯,径直登机而去。 “这可真是疯子在梦里才会制造出来的鬼东西,怎么处理?” 起飞离去来到公海上空后,望着脚边机舱内刚被自己亲手搬上来的块头不大“炸弹箱”,已经从杜克那里了解了这是何物的瓦列里不禁发问。 而杜克接下来的回答,就与“销毁毒品”的正常回答,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了。 “未来科技想测试武器、收集数据,那我们就测试,只不过要以更能让他们惊喜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