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跟老牙商议敲定的事，暂且先到这里告一段落。 　　 情报调查还需要时间，这事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在此之前的周正，也只能顺着日程表继续往下去做必须要做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老牙提供的最新一组高分光学卫星照片，有了新的值得关注动向。 　　 看起来，未来科技那些盘踞在博纳特控制区的残兵败将们，有进一步从前线上收缩防御回撤的架势。 　　 几处距离两军接触线，和灰色地带比较近的未来科技部队驻地，都出现了较大规模车队向北机动的情况。 　　 结合近期的敌我态势变化来看，这显而易见不是什么有攻击性的军事调动。 　　 恰恰相反，如果考虑到刚刚葬身红海，去海底喂鱼的“新罗西斯克”号惨状。 　　 足足损失了一个全机械化重型合成营装备的未来科技部队，这种时候进行战略性的回撤、收缩防御，也就能切合时宜地解释的通了。 　　 周正也确实动过给未来科技后撤部队上上劲儿，予以“追击欢送”的打算，不过冲着地图研究了一番后最终还是选择算了。 　　 一来，是己方部队仍处在战役进攻准备阶段的最后时期。需要集中精力解决这一首要问题，而不是打乱节奏改为前出姿态组织进攻。 　　 非洲这个本就烂透了不说，还被战火摧残过一轮的糟糕基础设施和交通建设，实在是让筹备进攻战役的周正大呼摇头。 　　 各种军需物资、燃料弹药的向前调度运输，那慢的简直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没有足够的铺装公路网延伸本就很慢，稀烂不足的运输载具情况更是慢上加慢。 　　 铁路运输和航空运输更是接近于零，有限的几条铁路甚至都没电气化改造，还用的是他妈老掉牙的内燃机车。 　　 起初还为这事发愁焦虑，后来连脾气都被磨平了的周正索性摆烂，停止无意义的“精神内耗”爱咋咋地。 　　 啥时候准备完成就啥时候，反正干着急也没用，只要敌人没有给我使坏添堵的能力就行。 　　 二来，是未来科技部队也精明得很，基本上没怎么给周正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未来科技部队在临近接触线和灰色地带的主要驻扎地，全都在常规炮兵和FPV无人机的攻击范围之外。 　　 且靠近前沿的还大多是以班、排为单位的小型据点，至于拥有重型装备的中大型驻扎地，那还要更靠后。 　　 处在随时可以越野机动支援前方小型据点，但又不至于被敌军重火力群直接覆盖的“相对安全”距离上。 　　 看得出来，未来科技部队这是在之前的作战中损失惨重，尤其是重装备的不可恢复性损失，艾布拉姆斯、布雷德利、超级海马斯接连整建制战损。 　　 那是真的损失怕了，再承受不起更大的技术装备损失。 　　 不然以未来科技部队首次下场，在基祖城之战中表现出的极强侵略性姿态、目中无人的架势来看，那是万万没有这么部署的道理。 　　 虽说派出精锐的野战小组，让具备较高技战术素养的瓦格纳分队、叙利亚志愿者分队，携带“柳叶刀”一类的步兵可携行远程精确打击弹药，从接触线上渗透往敌占区摸，在进入射程内后发射，给未来科技部队来点乐子的可行性是有的。 　　 但这又涉及到风险不可控和划不划算的问题。 　　 优质军事人力池就那么大点，高等军事人才必须省着用的周正，可没有俄军那么庞大的动员体系可以随便霍霍。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干这种把优质兵员当耗材的事，万一在敌占区被有组织针对、加以反制。 　　 那到时候到底是周老板笑还是未来科技笑，的确不好说。 　　 至于固定翼察打一体无人机和战斗机部队，周正也没有现在就把宝押上的打算。 　　 但凡能飞上天的人造航空器，都涉及到一个机队妥善率的问题。 　　 不是你手头有100架飞机，大喊一声“开打！”，就能跟游戏里一样100架飞机全部倾巢而出的，没这么一说。 　　 航空器作为精密工业制品，一旦被投入作战，那机队妥善率是会开始不断往下掉的。 　　 现在就让宝贵的固定翼察打一体无人机和战斗机队陷入战斗，那一旦战役进攻开始，意味着周正到时可用的航空力量必会衰减。 　　 就这还没考虑到航空器的损失问题，未来科技部队也不是干挨打、不还手，已经被战斗机炸过的眼下，还不知道手头捏着怎样的防空底牌。 　　 要是现在真给干下来几架战斗机，再叠加出勤损耗导致的机队妥善率下滑问题。 　　 周正手头这规模屁大点的机队，也确实是承受不起。 　　 损失大点沦为“存在空军”，只能看、不能用也不是没可能。 　　 基于各方面客观情况和限制因素综合考虑，周正最终做出了“保持战略定力，不因敌方变化而改变既定战略，继续坚定推动战役进攻筹备落实”的决定。 　　 安德罗那边没说的，凭借着二人彼此间早已建立的深度互信，自当是对周正的军事决策报以坚定支持。 　　 有了安德罗的政治支持背书，周正的命令自然得以畅通无阻、稳步推进。 　　 另一方面，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情况是。 　　 未来科技的部队是撤了，但博纳特的部队却被留了下来，临近接触线和灰色地带的敌军，也基本只剩下博纳特的部队和少量凑数的雇佣兵。 　　 敌方的策略很明显，就是要保存精锐主力，用质量更差、但数量更多的博纳特部队当炮灰，迟滞消磨安德罗部队的进攻能量制造伤亡损失。 　　 能料到会有此等情况出现的周正不觉得意外，相反，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还是件好事。 　　 在周正“创业发家”初期，还算得上是个对手的博军，如今早已成了提都没必要提的边角料角色。 　　 如果是“敌守我攻”，那不可否认博军是会构成些麻烦，值得花些精力去应对处理。 　　 毕竟就算是猪，抓起来也得费时间。 　　 猪急了连拱带咬搞不好还出人命呢，何况是手里拿着枪的人，清理起来是得费些功夫。 　　 可要是“敌攻我守”，换博军来进攻已经被周正和安德罗，经营成前线要塞城市和战役进攻节点的基祖城。 　　 那不好意思，这就是把脑袋往切割机里送的纯纯“行为艺术”。 　　 甚至都用不上周正亲自出马，仅凭安德罗一人，就能在留守的多位外籍指挥员协助下，击退来袭敌军。 　　 同时给博军杀得人头滚滚、在基祖城防区下尸骸遍野，不存在一丁点悬念。 　　 所以，既然未来科技部队放弃了潜在的军事冒险打算，全面回撤收缩防御，给前线上只留下压根冲不动己方防区的博军废柴部队。 　　 那周正就可以了无担忧地动身出发，去尽快搞定必须自己亲自出面的那些事了。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监督好战役进攻准备继续推进落实，把这件事抓紧；另外再稍微防着点博军可能的偷鸡摸狗就行，其余的情况问题不大，尽管放心且相信自己就好。” 　　 在基祖城前沿指挥中心内悬挂的巨幅地图前，讲解完当下的敌我态势和需要注意情况，回答周正的是安德罗的缓缓点头开口。 　　 “我会注意的，有任何突发情况会及时联系你。” 　　 “照目前的进度和速度来看，等你这趟忙完回来，我们的战役进攻准备就差不多了。这一次至少要解放北方的一半敌占区，把博纳特的势力范围压缩到首都圈内。” 　　 “这样，就算他还有军事力量残留，仅剩的战略纵深也不支持他实施更多计划了。到时候不止是博纳特，就连未来科技都会无计可施，无论他们承不承认，那时的他们将只剩失败一个结局。” 　　 一次战役进攻就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这种事不论是周正还是安德罗，都不抱太大期望。 　　 根据现有的军事资源进行估算，一旦高强度的战役进攻开始，囤积准备的军事资源最多只能支持3个月的战斗，就这还是考虑到高强度攻坚作战只占30%-40%的情况下。 　　 如果占比更高，军事资源的消耗速度还会大大加快。 　　 换句话说就是“冲两个月就冲不动了”，这也是可能存在的情况。最极端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两个月的高强度作战都维持不了，就会因为各种补给消耗殆尽而被迫停下。 　　 另一方面，军事学上存在一个叫“进攻极限”的概念。 　　 具体来说，便是随着部队进攻补给线越来越长、战线越来越宽，最终会达到一个平衡点，此时的补给线刚好能维持战线宽度与深度。 　　 如果达到“进攻极限”后还要冒进，继续头铁进攻。 　　 那么补给线拉断跟不上将是必然情况，随之而来的就是军人饿肚子、载具没油喝、枪炮没弹药，躺在野战医院里的伤员疼的嗷嗷叫，就是没有足够的医疗资源可供救治、只能等死。 　　 再往后会发生什么，不必多说了吧？ 　　 被敌军反败为胜，甚至一鼓作气回推战线，把之前吃下去的地盘都给吐出来，是完全有可能且大概率的。 　　 这是极其需要周正和安德罗特别重视的一点。 　　 非洲大区这狗屎补给问题多得像粪坑里的苍蝇，脆弱的就如同125毫米滑膛炮面前的A4纸。 　　 但凡补给线被拉崩一点，想要迅速补缺重建几乎是天方夜谭。随之而来的灾难性连锁反应，很可能会使周正与安德罗，陷入万劫不复境地。 　　 毕竟“进攻极限”这事，对敌我双方而言是相对的。 　　 你到了“进攻极限”，意味着敌人此时正处在最佳反击时刻，近在咫尺的补给运输对敌人而言不要太轻松。瞬间爆发出的极强反攻能量，可能会把已到强弩之末的进攻方揍得妈都不认识。 　　 军事理论晦涩难懂没关系，1941年兵临莫斯科城下的德国佬知道吧？那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越过了进攻极限”铸成大错。 　　 结果就是被背靠莫斯科，基本不用考虑补给线问题的毛子一波反击打崩，输得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雪地里冻得嘎嘎硬的“德棍”，至此以后再也没有靠近莫斯科的机会。 　　 如果周正不想重蹈大半个世纪以前的德国佬覆辙，那么就要依据现有的补给能力，准确判断出己方的“进攻极限”点位何在，并在部队抵达这一重要节点后就地据守、禁止逾越。 　　 待到日后补给节点推上来了，在新解放的敌占区里构筑起可靠的补给体系了，动态变化的“进攻极限”节点自然会随之前推，到那时就是继续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时候。 　　 这也就是安德罗刚刚，为什么只说“把博纳特压缩进首都核心圈范围内”，而不是说“一鼓作气彻底赢得军事斗争全面胜利”的原因。 　　 “进攻极限”的道理，对正经科班出身的安德罗而言，当然也懂，无需周正专门去做讲解。 　　 安德罗与周正共同探讨并达成共识的“进攻极限”点位，就是在博纳特控制区的首都核心圈外围。 　　 前提是，己方为这次战役进攻囤积筹备的军事资源，真的能撑到部队抵达此处，而不被可能过于激烈困难的战事提前消耗干净的话。 　　 “嗯——如果到时候能打成这样，自然是最好。” 　　 “但首先，还是要以军事资源的消耗速率，为判断进攻是否停止的第一条件，‘进攻极限’只是其次的。如果在抵达‘进攻极限’前，我们囤积的补给就用差不多了的话，那么也只能停下，直到下次‘囤货’完毕再做进攻。” 　　 对周正的分析表示认可，知道非洲不发达的物质基础导致的客观限制就到这儿了，由不得人情不情愿。 　　 话锋一转的安德罗，随即跟周正唠起了另一件值得关注的事。 　　 “你觉得我们如果打到首都城下，博纳特会选择主动投降吗？因为迫于形势。” 　　 “很抱歉，虽然我也很想说有这个可能，但真正的答案可能事与愿违。” 　　 仗打到现在，凭借交手经验和各方面情报汇总分析，周正也对博纳特这老混蛋到底是个啥成色有了清楚认知。 　　 想了想该怎么说，稍事组织语言，话到嘴边的周正随即继续开口。 　　 “事实上，我们的战线越是前推，博纳特就越是走投无路。” 　　 “这家伙为了权力和野心出卖了一切，事到如今已经得罪并背叛了所有人。” 　　 “客观上讲虽然是我们逼得他这么做的，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无论为什么，现实就是这必定是个越到最后越疯狂的家伙。”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和退路可言了，等待他的只有万劫不复。” 　　 “一旦他真的放弃，别说未来科技不会放过他，就连他身边那些被迫忍气吞声的人，也会第一时间群起而攻。” 　　 “前政府军的大部能听命于他，本就是因为他突然发动的军事政变构成了既成事实。一觉醒来，大家不得不承认脚下的地盘已经变天换了主子，可不是对这残暴血腥的狗杂种忠诚到无以言表，压根没这回事。” 　　 “你猜猜看，如果这样的统治者一旦失败。那些之前被拿来当挡箭牌、替死鬼、消耗品的有能耐之人，会对博纳特这个大势已去的家伙怎么做。” 　　 “......” 　　 尽管不再遥远的现实，对曾经与博纳特关系很要好，是生死兄弟的安德罗来说，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起码在个人层面会有问题。 　　 但周正不得不把那时的情况提前描绘出来，就算是只让安德罗有个提前的心理准备也好。 　　 随即继续说道。 　　 “做好准备吧，就算博纳特到时候怂的向你求饶，但你于公于私都不能放过他，他只有接受审判然后死路一条。” 　　 “假使你放过他，于公，法理和大义何在？同志们抛头颅、洒热血，结果到头来最大的刽子手、卖国贼，还能在输得一干二净之后得到庇护、逍遥法外，你作为领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让大家认清你不过也是一个，被一己私欲驱使的没什么两样货色吗？这不是你本来的样子，想想你一开始是为什么而行动的，别忘了初心。” 　　 “于私，你已经给过博纳特机会了。我们和他平分秋色、各占半壁江山，以基祖城划分南北，事实为界的时候。就是他怀揣统战价值来找我们谈判的最佳时刻，也就是现在。” 　　 “可你看看，博纳特对摆在眼前的机会选择了什么？” 　　 “他不过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妄想着当狗依靠域外殖民势力翻盘，不但没有实际行动上的与我们谈判接触，甚至一点善意都不曾释放出来。” 　　 “路是自己选的，五岁小孩都知道做错了事要受惩罚。” 　　 “而成年人为了一己私欲疯狂到最后一刻，断送掉六位数人命的惩罚，就只有死路一条。” 　　 眼见安德罗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好似惆怅，大抵能猜到老同志心里在想什么的周正，也不再就此多言。 　　 给安德罗足够的时间，问题自然能得到解决，该说的话点到为止即可。 　　 随即变换了方向，开始说起了其它问题。 　　 “今早我刚刚接到一份报告，是前沿接触线上的守备部队发来的，猜猜出了什么事？” 　　 被周正有意带话题，吸引注意力的安德罗回过神来，稍一思索紧跟回问。 　　 “敌军渗透破坏？还是说新的FPV无人机部队出现了。” 　　 “都不是。” 　　 兀自摇头的周正不卖关子，边走边说边给出答案。 　　 “有博军的士兵组队过来投降，人数大约有一个班。” 　　 “起初，我们的部队还以为他们是渗透破坏小组，直到暗哨开枪放倒了一个之后，他们才被吓得立刻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白旗，当场原地投降。” 　　 “虽然被打死个倒霉蛋，但更多的人活了下来变成俘虏。” 　　 “这些跑过来投降的博军交代说，他们那边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使得他们别无选择才过来投降。” 　　 “......” 　　 似乎能预感到是什么事的安德罗不做开口，周正的话语也毫无停顿地仍在继续。 　　 “有多支博军部队内都被安插进了未来科技的外包雇佣兵部队，这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几乎涉及到临近接触线上的所有博军主力师旅级单位。” 　　 “名义上，这些人是教官，负责进行所谓的先进战术指导和军事技能教学。” 　　 “可实际上，跑过来投降的博军异口同声地说，这些未来科技教官不但个人作风烂到家，吃拿卡要、体罚辱骂无所不能。还在给他们教学的过程中，公然传播‘必须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要彻底执行命令，如果做不到，会有人帮你们完成’一类的话。” 　　 “一些聪明的博军士兵嗅到了不对劲，不觉得这是单纯的强化执行军事命令，这是要让他们打到死为止。而这些未来科技强行塞进来的雇佣兵，也不是什么所谓教官，而是战时会把枪口对准他们背后的督战队。”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有想法的人不止一个，私下商量过一圈索性‘带枪投敌’。” 　　 “按他们的说法，现在跑还来得及，要是再晚一点，那可能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未来科技开始把手伸进博军了，他们要夺取控制权。” 　　 事实如安德罗所言，就是这么回事。 　　 要表达的就这意思的周正紧跟点头回道。 　　 “目前还需要更多情报来交叉验证这件事，但我个人分析判断，未来科技起码是要部分夺取部队的控制权，而且还会是很大一部分，如果能完全掌控那当然是最好的。” 　　 “最终目的当然是要形成统一的军事指挥，看来对面的未来科技指挥官也意识到，‘一伙武装、两个领导’，在这种拉开阵势的旗鼓相当战争中是不行的。” 　　 “而我不觉得博纳特有能力去阻止这一切，即便他有这个想法。真正的傀儡化过程已经开始且不可逆，做好准备，往后可能就没有‘博纳特与未来科技匪帮’一说了。” 　　 “我们最终要面对的唯一战场敌人，很有可能只是夺舍了博军的未来科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