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次试探
黎忆昔熟练地在裁缝店后面的暗室里操作着发报机,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跃着,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发报机发出的“滴答”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透露出一种使命感。每一次按下按键,都是在传递着重要的信息,这些信息可能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存亡。 暗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黎忆昔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丝毫不敢分心。她知道,自已的工作至关重要,必须确保每一个信息都准确无误地发送出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黎忆昔的心跳陡然加快。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始发电报。 终于,信息发送完毕,黎忆昔轻轻地合上发报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走出暗室,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中充满了忐忑。 看到黎忆昔缓缓地从里屋走出来,高裁缝连忙放下手中那把精致的尺子,迎上前去说道:“刚才有位老顾客过来取衣服。” 黎忆昔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走到桌前,稳稳当当地坐下来,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一杯热茶,轻抿一口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这顾客可靠吗?” 高裁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边说边顺手拿起一旁的剪刀,熟练地将假人模特身上那件衣服的线头一一剪掉,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谈论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一般:“这位老顾客挺可靠的,她之前也常来店里做衣裳。她唯一的儿子在关东那边被那些残暴的日本鬼子给残害了。” 听到这里,原本正悠闲喝茶的黎忆昔突然停下动作,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的双眼瞬间瞪大,眼眶中满是悲愤之情,咬着牙恨恨地骂道:“这群没人性的畜生!简直丧尽天良!” 高裁缝似乎对黎忆昔如此激烈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稍稍后退两步,站定身子,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穿着新衣的假人模特。过了片刻,他转过头看向黎忆昔,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笑容,说道:“先别光顾着生气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团部最近可是办成了一件大事儿——成功打通了一条从赤团通往国党的秘密通道!这样一来,就能把咱们那儿资产最为丰富的矿材拿去卖给他们,这下子,困扰咱们许久的经济危机可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喽。” 黎忆昔闻言,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些许。她兴奋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太好了!这下可好啦,有了这笔卖矿材换来的钱,咱们就再也不用发愁战士们的口粮问题咯,说不定还能购置不少先进的枪支弹药呢!” “这可真是不容易啊,国党那帮家伙对咱们封锁得特别严密。光是能买到粮食都已经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至于想买军事器械,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啦。”说话的人眉头紧皱,一脸愁容地摇着头。 这时,黎忆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就算有你爹帮忙支持,从白区运到赤区也是个大问题呀。要运送的东西一多起来,就很难隐藏得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发现,根本躲不过去那些敌人的眼线。”高裁缝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缓缓走到黎忆昔面前坐下。 听到这话,黎忆昔心中不由得一紧,焦急地问道:“那到底有没有解决办法呢?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被困住吧!” 只见高裁缝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团部倒是有一个自给自足的想法。既然外面的东西难以进来,那咱们就干脆自已动手制造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到黎忆昔正充满好奇地盯着自已,便接着往下说:“而且好消息是,跟你同一批被召回的同志们现在都已经平安抵达赤区了。其中一些擅长技术开发的同志,已经开始着手相关的研究工作啦。” “我也想去赤区!为什么不让我去?”黎忆昔眉头紧蹙,满脸不解地询问道。她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透露出急切和渴望。 高裁缝轻轻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黎忆昔同志啊,尽管你在德国的时候参与战斗表现得相当出色,但经过团部的慎重考虑,我们认为目前来说,你在洛川城打通国民党上层关系这方面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黎忆昔显然并不服气,她张了张嘴,试图再为自已争取一下。然而,话才刚刚出口,便被高裁缝果断地打断了:“请记住,黎忆昔同志!你如今不仅仅是一名英勇无畏的地下工作者,更是团部特意保留下来的重要战斗力。一旦赤区真的有需要,自然会将你召回,让你奔赴前线奋勇杀敌!” 听到这里,黎忆昔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组织的安排,但内心深处依然希望能为赤区的建设出一份力。于是,她真诚地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现在可以帮忙的呢?”言语之中满是热忱与关切。 高裁缝略作思考后回答道:“确实有一件事情或许需要你的协助。教书先生多次向组织推荐一个名叫魏莱的年轻人,据说是个挺不错的苗子。组织对这个小伙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想麻烦你设法把他带来,让我亲自见一见。” 黎忆昔点了点头应承下来:“没问题,可以做到……不过……”说到这里,她不禁想起魏莱来,神色间多了一丝为难之色,“他目前似乎并没有任何要加入赤团的念头……” “他是国党吗?”高裁缝一脸好奇地问道。 黎忆昔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说:“不算是吧。”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给出了自已的判断。 高裁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那可太好了!不是国党就意味着咱们有一半的机会让他加入我们这边。就算他已经加入了国党,像这样的人才,只要咱们策略得当,照样能够把他给策反过来!” 黎忆昔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高裁缝的看法,应声道:“嗯!好!” 随后,黎忆昔便返回了律所。一进律所大门,只见魏莱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认真地翻阅着刚刚拿到的资料。黎忆昔见状,缓缓地朝他走去,边走边轻声呼唤道:“魏莱。” 听到声音,魏莱迅速抬起头,当他看到来人是黎忆昔时,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而当黎忆昔逐渐靠近时,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温暖的笑容,目光始终停留在黎忆昔的身上。 黎忆昔走到魏莱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打扮,发现他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只穿了单薄的衣物。她不禁皱起眉头,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魏莱的手,关切地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会冻坏身体的。” 魏莱感受到黎忆昔手心传来的温度,心里一阵暖意涌动,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安慰道:“不冷啦,真的不冷。”然而,尽管嘴上说着不冷,被黎忆昔握过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仿佛想要留住这份温暖。 紧接着,黎忆昔温柔地对魏莱说道:“下班后跟我去一趟裁缝店吧。我给爹爹和杨叔都做了新衣服,顺便也给你做几件衣服。怎么样,愿意陪我一起去吗?”说完,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魏莱。 “啊?我不用,我可以陪你去……”魏莱满脸惊讶,甚至有些惶恐不安,他急忙摆手想要推辞这份好意。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都听我的,就这么决定了!”黎忆昔语气坚定而果断,不容置疑。话音刚落,她转身便朝着楼上走去,步伐轻盈且迅速,只留给魏莱一个潇洒的背影。 魏莱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黎忆昔离去的方向,一时间竟无法回过神来。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他才如梦初醒般轻轻摇了摇头,但心中依旧如小鹿乱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没过多久,黎忆昔便带着魏莱来到了一家裁缝店门前。这家裁缝店虽然规模不大,但装修精致典雅,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一进门,黎忆昔先是对着前台的小哥微微一笑,微微颔首示意。前台小哥见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立刻转身上楼去请高裁缝下来。 此时的店内,陈列着各种各样精美绝伦的布料,它们或色彩斑斓、或素雅清新;还有许多时尚新颖的服装款式展示在衣架上,令人眼花缭乱。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仿佛将整个店铺装点成了一座艺术殿堂,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不一会儿,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只见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下楼来,他便是高裁缝。见到黎忆昔和魏莱,高裁缝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洋溢的笑容,迎上前亲切地问道:“欢迎二位光临小店,不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们先自已看看,给他做几件保暖的衣服。”黎忆昔边说着话,边伸出手指向紧紧跟在自已身旁、略显局促不安的魏莱。只见黎忆昔那双灵动的眼眸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迷人。 随后,黎忆昔便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布料的挑选当中去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匹匹色彩斑斓的布料,就像在抚摸一件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每当拿起一块布料时,她都会仔细观察其质地、颜色以及纹理等细节特征,还时不时转头与站在一旁的魏莱交流一下彼此的看法。 此时的魏莱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双手不自然地垂放在身体两侧,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对这样的场景颇感陌生和不适。然而,当他看到黎忆昔那充满期待和鼓励的眼神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于是也鼓起勇气开始尝试着发表自已对于布料和款式的见解。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之后,两人终于达成共识,选定了一款深邃如夜空般的深蓝色布料。这块布料不仅手感柔软顺滑,而且色泽鲜艳持久,给人一种高贵典雅之感。接下来就是确定服装的设计款式了,黎忆昔希望能够为魏莱量身打造出一件既舒适贴心又不失时尚潮流元素的衣服,好让他穿上后能展现出自信大方的风采。 就在这时,那位经验丰富的高裁缝师傅手持一把长长的尺子走了过来。他先是面带微笑地向黎忆昔和魏莱打了个招呼,然后熟练地展开尺子,准备为魏莱测量身材尺寸。一边测量着,高裁缝师傅还饶有兴致地与魏莱闲聊起来:“小伙子呀,看你这模样挺精神的,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呢?” 听到这话,魏莱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礼貌地回答道:“我是从洛南那边过来的。” “哦,原来是洛南来的呀。”高裁缝师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感慨地说道,“洛南离这儿倒也不算太远呢。不过现如今呐,好多地方可都不太平哟,到处都是动荡不安的局面。外边儿既有那些凶狠残暴的豺狼虎豹出没,上头当官的人呢却只管一味地压榨咱们这些穷苦百姓,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咯!”说完这番话,高裁缝师傅偷偷抬眼瞄了瞄魏莱的反应,似乎想要从他那里探听到些什么消息。 魏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每个人能够顾好自已就已经算是万幸了。我们当律师的,也只能尽自已最大的努力去保护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们。”说完,他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一旁的高裁缝随声附和道:“是啊,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您放心,我会尽快把衣服做好的!”说着,他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东西来,并向魏莱做出保证。 就在这时,准备离开裁缝店的黎忆昔像是不经意间回过头,与高裁缝的目光恰好对视上。只见高裁缝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对黎忆昔的表现十分满意。而黎忆昔则微微一笑,然后转身与魏莱一同离开了裁缝店。 两人走到停在路边的汽车旁,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刚一落座,黎忆昔便故作随意地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将其摊开在腿上。这份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刊登着一则关于白区又和赤区交战的消息。 “魏莱,你快看看这份报纸。”黎忆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报纸上那篇醒目的报道。魏莱闻声顺从地凑过头来,顺着黎忆昔所指的方向看去。 黎忆昔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魏莱那张精致而又略带冷峻的面庞,仿佛想要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肤,洞察到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为谨慎且带着几分试探意味的口吻轻声问道:“你说说看,这两个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的势力,究竟哪一方才是真心实意地为咱们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着想啊?” 话音刚落,只见魏莱那双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紧接着他那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微一蹙,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击中要害一般,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只剩下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魏莱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嘴唇轻启,缓缓说道:“老实讲,关于这个问题,我确实不敢妄下定论。平日里,我所接触到的相关信息实在有限,最多也就是偶尔在报纸上读到一些有关于白区和赤区相互交战的简短新闻罢了。”说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一旁。 见此情形,黎忆昔稍稍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说道:“其实吧,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更倾向于支持赤团这边......”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迅速扫了一眼魏莱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后,这才放心大胆地接着往下说:“你瞧啊,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做了不少好事儿呢!比如说,他们会把那些可恶的地主们霸占的土地统统收回来,然后再公平合理地分配给那些生活贫困、无依无靠的老百姓们;不仅如此,他们还坚决不向老百姓征收各种繁重的赋税,也不再收取高额的租金......” 然而,当黎忆昔滔滔不绝地讲述完自已对赤团的看法时,却惊讶地发现坐在对面的魏莱依旧面沉似水,丝毫没有因为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而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不过好在魏莱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淡淡地说了一句:“嗯,我相信你。” 此时的黎忆昔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有些许失落。因为直到此刻,她始终都没能鼓起勇气向魏莱问出那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魏莱忽然察觉到身边没了动静,于是便放下手中的报纸,抬起头看向黎忆昔,柔声问道:“怎么啦?怎么突然不说话啦?”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在这两个中间选出一个呢?你会选哪个?” 魏莱并没有认为黎忆昔这个问题很突兀,反而认真的思考起来“嗯……我肯定是选那个真真正正为百姓谋福利的那个。” 黎忆昔早就猜到了魏莱会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到黎忆昔笑了,魏莱也跟着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