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岚缓缓站起身，替高明轩倒上酒。 　　 “爹，您消消气。有您在，量谁也不敢。” 　　 “小岚说的对。”张启端起酒杯，继续说道，“谢谢两位长辈的关心。富贵险中求。现在，人心惶惶，都不敢去宛北，那我就去定了。宛北的机会多得很。” 　　 高明轩呵呵一笑：“这就对了。不怕山中虎，偏向虎山行。” 　　 张启一本正经地说：“杨叔，您要不要把烤鸭卖到宛北去？” 　　 杨掌柜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张启，你岳父说的对。有枪腰杆才硬气。如果高军长给我弄几条枪。我豁出去了，不就是小小的宛北，何惧之有？来，先干一杯！” 　　 高明轩也端起酒杯，“杨掌柜的，二十九军不是菜市场。既然杨掌柜的说了，我高明轩也不能撅了您的面子。你明天去找我的司机小王，给你安排。” 　　 杨掌柜站起身，拱了拱手，“谢高军长。我也是个讲究人。我让我大侄跟着张县长一起去宛北。卖不卖烤鸭倒是其次。我大侄是个怀才不遇的能人。多个人，也多个照样。” 　　 高明轩：“好好好！大家都是爽快人。我就喜欢快人快语。来，干杯！”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 　　 杨掌柜说着，把身旁的人往前推了推，“高军长，张县长，这位是我大侄杨树林。” 　　 杨树林身材高大却略显消瘦，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沧桑和坚毅。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胡茬也没来得及打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高明轩点点头，“嗯，坐下谈。” 　　 杨掌柜接着介绍道：“树林，他人实在，口才好，会算账，也是个精明之人。如果在我小小的全聚德做个算账的，也是委屈了。不知张县长意下如何？” 　　 张启说：“我要去的是宛北县。九任县长全部死于非命。京都官场谈到宛北县，避之不及。你敢去吗？” 　　 杨树林摇摇头：“张县长，我死都不怕，宛北我敢去。只要有机会发挥我的才智，让我有机会发光发热，我现在就去宛北县。头掉了，碗大一个疤。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我恨这个世道，更恨小鬼子。小鬼子不是人，是畜生。” 　　 张启为杨树林倒上一杯酒，“杨大哥，先喝一杯酒，再慢慢讲你的故事。” 　　 “嗯。谢谢张县长。我杨树林曾经也是个满怀理想的人。我本是一所中学的校长......” 　　 杨树林端起酒杯，一口闷，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 　　 杨树林曾经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有身体健康的父母，漂亮的妻子。 　　 然而，鬼子占领了奉天。 　　 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无情地打破。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日子，小鬼子闯进了他的家乡。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小鬼子看到杨树林的妻子，兽性大发，叫嚣着“花姑娘”，将她糟蹋。 　　 妻子不堪受辱，含恨自尽。 　　 他那还不懂事的一双儿女，本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被小鬼子残忍杀害，小小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杨树林的父母拼尽最后的力气与鬼子搏斗，却被鬼子用枪托砸倒在地，然后无情地用刺刀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地面。 　　 那天，杨树林外出办事，当他匆匆赶回家时，看到的是一片废墟和浓烟滚滚。 　　 杨树林望着一家人的尸体，悲痛欲绝，心中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学校没了。 　　 家人没了。 　　 家也没有了。 　　 杨树林含泪埋葬了家人。 　　 面对穷凶极恶的鬼子，他没有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树林跟随同乡一路逃荒，到了京都。 　　 .................................... 　　 说完，杨树林攥紧了拳头，“如果给我一把枪，我见到一个小鬼子，崩掉一个小鬼子。我要报仇。为了我的家，为了我们的东北。” 　　 张启站起身来，“杨大哥，你的仇就是我们大家的仇！小鬼子在咱们的土地上犯下的罪行天理难容，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高岚咬着牙，眼里满是愤怒：“这些丧尽天良的小鬼子，就该千刀万剐！” 　　 杨掌柜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我这大侄遭此大难，都特酿的是小鬼子造的孽！” 　　 高明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咱们京都人绝不能任由小鬼子欺负！特奶奶的小鬼子，老子手里的枪不答应。” 　　 杨树林双手拱了拱，“张县长同意收我了？” 　　 张启微微一笑，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递过去，“杨大哥，要不然呢？” 　　 杨树林赶忙接过香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张县长，我杨树林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张启随即从口袋中摸出几块大洋，递向杨树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杨大哥，去理理发，买几身像样的衣服。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 　　 杨树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张县长。” 　　 他推脱了几次，可张启态度坚决。 　　 最终，张启还是将大洋塞进了杨树林的口袋。 　　 坐在吉普车上，高明轩朝着张启竖起了大拇指，“张启，你做得对。人心这东西啊，哪是能收买得了的。人与人之间只能将心比心。” 　　 张启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回应道：“是啊，收买得了一时，收买不了一世。说不定啥时候就被反手给卖了。” 　　 这时，高岚开口说道：“爹，我们去宛北要人要武器，这可不能少。” 　　 高明轩扭头，笑了笑，“小岚你真是我亲闺女。军队不能随便调动，容易惹出事端。不过，我带的亲信当中，有 16 个就是我准备让他们跟着你们去宛北的。每一个都曾经跟着我出生入死，绝对信得过。张启，我真心希望你和小岚能好好的。” 　　 “谢谢高伯伯，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 　　 高岚拉着张启的胳膊，“张启，还喊什么伯伯。赶紧改口呀，喊‘爹’。” 　　 张启正欲开口，高明轩一摆手，“张启、小岚，喊什么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咱们是一家人。” 　　 司机王兵从后视镜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不禁笑了笑。 　　 随后，他用力踩了一脚油门，吉普车朝着琉璃厂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