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京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虚空中寻找感觉。 看他陶然欲醉的表情,大家都明白了,互相看看,齐声道,“万物有灵?” “对!就是这个!”小京睁眼叫道,“还是你们懂我。” 我懂你个毛线,什么万物有灵,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懂啊?算了,神棍玩的不就是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嘛。 李高粱也算松了口气,好在这个小孩子的关注点不是色情,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纠正了,李高粱自己都没女朋友,纯洁得如同一张白色宣纸,哪懂那些禁忌内容。 天色越来越黑,今晚无星无月,除了港口的方向,看哪里都是一团墨色,仿佛这船就融化在了无尽的墨汁里。 运人的小舟一趟趟来回跑,爷爷们上船了,和尚也上船了,又上了两批庄上的人,才算结束。 大船扔下缆绳,把小舟栓在了船后,开仗之后大船无法冲锋,这些小舟就是冲锋的载具,同样的小舟共有六只,都挂在船后,用长短不同的缆绳牵引排成一列。大船侧舷外还有几只小舟挂着,预备随时取用。 马三爷举起火把,把甲板上巨大的火炬点亮,顿时光明笼罩了整个甲板,所有人都觉得情绪高涨起来,仿佛内心深处的阴郁,连同夜的黑暗一起,都被光明给击退了。 “起锚!挂帆!准备起航!” 号令声响起,船上杨家庄来的人都是熟手,另有一些明显是水军营的人,官府到底还是派人来了,只是怕被弹劾,没有用官船而已。船上都是专业人士,业务再熟不过,当下各司其职,去做起航的准备。 船锚缓缓拉起,主帆升起,副帆升起,调整帆的方向找到了风,风吹动帆,船慢慢动了起来,同时舵手转舵,调整方向。 这是一艘宋制的双桅帆船,是商船的结构,被杨家庄改造过,当作半战船使用。单论航速,是比不上专业的战船的,因为船体被加固过,加装了木料,航速反而还有所下降。但船上装了小型飞石炮和数门射枪弩,比纯商船多了不少攻防能力。 这也是在海上经商不得不为之的选择,因为谁都无法预测,你在海上碰到的下一艘船,究竟是商人还是海贼,而且通常所有的船队都同时具有这两种特性,只是或多或少的区别而已。 如果你驾驶的是攻守皆强的要塞,对方会主动对你展示出友善,随之而来就是双方得利的商业交易。如果你在对方眼里只是一锅无鳞无爪的肥羊肉,那对方肯定会不吝张口把你嚼得稀烂再吞下肚去,能一方独吞利益,谁会愿意和别人分享。 你说什么?信用?做海盗打劫别人的人,会被大家嫌弃,没人会和他做生意?拜托,大海茫茫,谁抢了谁,只有天知海知,连地都不知,何况是人?谁会知道? 所以,在海上做不做海盗只受两种因素的影响,一是对手的实力,二是自己的良心。在海上讲良心嘛,哈哈哈,这样的笑话是很有趣的,很能缓解水手们长时间在海上航行产生的枯燥心情。 此时是新年之前,寒冬腊月时节,持续不断的季风从北边刮过来,双帆都已经挂满,船速也提到最高,船头破开水面,响起哗哗的水声,逐浪南行。 前方的海面上有两处火光,一处近一些的,是小李爷带的船,一处虽远火光却格外地亮,是瑞王所在的大船,那是艘三桅大舰,是杨家庄最大的船,船队的旗舰。杨羹夫妇在那船上候命,船的指挥权已经由瑞王身边的护卫们接管了。 三船列成纵队同向而行,牛三爷的船处在队尾。 甲板上除了留下操船瞭望的少数人员外,其他人都已下到了船舱中,甲板下面有十余道横向隔板,既支撑起两侧的船舷,也分左右对称隔出了二十余间舱房,走商时这些舱房既可住人也可装货,此时都是空的,所有人员各自找房间休息。 三姐妹占了一间房,二马李高粱丸子小京五人一间,房中简陋,不过是搭了些简易板床,随时可以拆掉。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也能坦然接受,和衣而卧。男娃这边除了小京,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跟船,连小米都随着父母走过多次海商,只有小玖对一切还充满着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渐渐地就不吭声了。 小米躺着轻言安慰姐妹,随着波浪起伏,困意渐生,在岸上的话,这会儿正是该睡觉的时候呢。 咚咚,有人敲了敲门,门推开了,丸子和李高粱走进来,看了看三姐妹的样子。 丸子拿出两颗龙眼大的丸子,一颗给禾麦,一颗给小玖,“吃了吧,能减轻眩晕,刚开始跑海船都会这样,习惯了就好。” 小米这才注意到,姐妹两人都精神颓丧,尤其小玖一脸难受想吐的样子,哎呀,自己竟然没留意到她俩晕船了,还好丸子够操心。 “谢谢丸子。”小米打心眼里感谢,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晕船吐得天晕地暗的感觉,真的苦胆都快吐出来了,那个时候谁能缓解她的痛苦谁就是活菩萨下凡。 “不用客气,是高粱想起来的。”丸子道。 小玖把丸子吞下去,一股清凉之意从腹中升起,直达脑中,呕吐之意顿减,立刻就好受多了,听丸子这么说忍不住就想,高粱哥一定是担心我才想到的,脸儿红扑扑地夸道,“高粱哥真好!” “不是的。”李高粱摇摇头,“花花,既然你要照顾她俩,顺道连小京一起照顾一下吧。”回头从门外拖进来一个人,正是小京,他已经晕了,歪坐在地上,头都直不起来,嘴里一个劲儿轻轻哼哼着,样子着实可怜。 “二马呼噜打得山响,震得我都受不了,小京没一会儿就吐了,我看一半是晕的,一半是震的,要是把他留在二马旁边,他会被震死的,就带过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