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即杨振率部重新夺回西屏山的第三天下午未时前后,驻扎在骆驼山上的掷弹兵游击潘喜,派了一队人马赶到了西屏山上送信。 说是仇震海、俞亮泰的船队,已经带着大批粮草弹药等军需物资,抵达了骆驼山西边的海面之上。 而随同仇震海、俞亮泰的船队一起抵达骆驼山海域的,还有金海总镇府谘议方光琛,以及杨珅、马壮带来的两个哨炮兵。 身在西屏山营地的杨振,苦等满鞑子的军队来攻,已经等了两天了,但是他连一个满鞑子也没有见到。 如今闻听此消息,他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当天傍晚,等到夜幕降临时分,天光暗淡下来,杨振与张臣等人领着一支队伍,带着李率泰这个重要俘虏,悄没声息地出了西屏山上的西栅门。 他们一行人沿着三天前的来时路,在夜色掩护之下穿越山林,回到了骆驼山以西的山坳营地之中。 “真是谢天谢地,幸得都督英明,早一步出了城,若是都督此刻被困在复州城中,那我金海镇此番,可就麻烦大了!” 杨振趁着夜色返回到了骆驼山西麓营地的时候,方光琛、仇震海、俞亮泰、杨珅,包括从北汛口跟随他们前来的高成友,已经将船队靠岸,来到营地里了。 方光琛一见杨振的面儿,立刻大呼小叫着向杨振述说了他们在旅顺口乍闻复州城被围时的心情。 “是啊,是啊,确实如此!” “若非都督英明,在关键的时刻出了城,那么金州城旅顺口的各路弟兄,就算明知道复州城外是个圈套,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了!” 与方光琛一同迎接杨振的仇震海、俞亮泰、杨珅,一起向杨振行了礼,半是庆幸半是激动地向杨振这么说着。 “呵呵,你们多虑了,我很好,而你们此时抵达此处,来的也正是时候!” 杨振与众人多日不见,当下寒暄了几句,即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营盘正中一座新立的大帐里面。 而这座大帐上使用的大量厚实的羊毛毡,正是来自骆驼山下李率泰营地里面的缴获。 众人簇拥着杨振进到灯火通明的大帐里面,先是分了主次坐下,随后就又纷纷问起西屏山上的情况。 杨振叫张臣向众人一一说了,同时也把自己从李率泰嘴里审讯所得的满鞑子军情秘辛,说给了帐中陪坐的诸将。 诸将听了这些审问所得的情报,一时更是大喜过望,再一次起身向杨振道贺。 方光琛和袁进两个,更是满脸笑容、一前一后,向杨振进言道:“有了这些收获,都督这一次不管打成什么样,咱们都足以向京师的万岁爷,向京师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交代了!” “没错,都督只要派人把那个李率泰往京里一送,向朝廷呈报并确认了满鞑子礼亲王代善、肃亲王豪格的死讯,就又是妥妥的一个不世之功啊!” 听着他们的称颂恭贺之声,杨振点了点头,笑看着方光琛,对他说道:“廷献老弟,你说的这个话,倒是提醒了我,叫我想起两件大事来!而这两件大事,还是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就在三天前,方光琛与仇震海他们才从永平府一带采买了一大批硝、磺、煤炭与铁料回来,刚到旅顺口,就接到了杨振叫人从北汛口送回的书信和命令。 然后,他们匆忙卸下从永平府买回来的大批硝磺煤铁等原料,赶紧装载了杨振需要的弹药粮食,沿着海岸往北而来。 结果,这才刚见到杨振,连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杨振就又点了他的名,要向他交办新的差事。 这个情况,让方光琛感到有一些意外,但是同时又让他感到自己在杨振的心里面,终于有了沉甸甸的分量,于是便趁热打铁紧着追问道: “哦?!请都督你尽管吩咐,都督这里不管有何事交给光琛,光琛一定全力以赴!” 杨振见他虽然一脸疲惫,但是听了自己的话以后却神情兴奋,并不抗拒,于是笑着对他说道: “呵呵,按理说,贤弟你往返海上,旅途劳顿,应当让你好生休息几天再说,但是眼下军情如火,有些事却是实在拖延不得。” 说到这里,杨振定眼看着方光琛,郑重说道:“而且,我今次准备交给你的事情,除了廷献贤弟你之外,也的确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方光琛见杨振说得郑重,当下坐直了身子,冲杨振一抱拳,说道:“能为都督分忧,正是光琛本分!请都督吩咐!” “好,既然廷献贤弟你这么说,那就再麻烦贤弟你再往山海关,乃至辽西辛苦一趟,替我去办两件事情。 “第一,将这个李率泰送到山海关兵部分司去,请方世叔写一本奏折,将东虏那边的最新情况和咱们金海镇目前的形势一起奏明圣上。 “第二,请托兵部陈本兵向圣上进言,敦促蓟辽督师府,指挥辽西兵马北上,以缓解金海镇当面之压力。” 杨振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让方光琛去做的事情,然后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而此时的方光琛,听了杨振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住地点头,显然明白杨振的意图所在。 方光琛见杨振在等着他的回答,当下略略想了想,说道:“都督说的这两件事,的确十分紧要。既然都督信重光琛,将此二事交光琛办理,有些话,光琛便不能不提前跟都督禀白清楚。” “正该如此。廷献贤弟但有疑问,直说无妨!” 这时,就见方光琛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把短须,沉思了片刻,说道:“都督所说第一件事,十分好办,此时海上正有季风洋流,从此地往山海关去,乘风破浪,两日准到,而家父盼望都督之消息,早已如大旱之盼甘霖,三五日内必能将奏报呈送入京! “但是第二件事么,辽西兵马是什么德行,都督你也清楚,皆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光琛建议都督这里,还是应当早做准备,可不能把金海镇退敌的希望,寄托在辽西兵马的身上。” 方光琛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诸将也都十分认同地点头附和。 对于方光琛以及在场诸将的意思,杨振当然明白。 祖大寿及其部下兵马缺乏北上的勇气和进取心,的确不大靠得住。 但是,杨振自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也绝不会把金海镇退敌的希望,寄托在辽西兵马的身上。 当下,他看了看在场的诸将,止住众人的议论,然后转脸对方光琛说道:“贤弟你说的意思,我懂。但辽西兵马会如何行动,你不必理会,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方光琛见杨振这么说,自然不能再劝了,于是又问道:“那么,都督你打算敦促辽西兵马北上到哪里去呢?” “你先去看看,或者打听一下,看吴三桂是否已经进兵义州城。如其尚未进兵,那就督促辽西兵马抓住机会,尽快进兵,尽快筑城。” 杨振对辽西兵马的希望,根本不在于他们能够帮自己分担多大的压力,而只在于请他们抓住满鞑子主力南下辽东半岛这个机会,壮大他们自己在义州城的实力。 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十三年的三月,就是黄台吉下令多尔衮、阿巴泰等人率大军西进大凌河上游,整修义州城,并在义州城一带屯垦的时间。 而这一世,这样的事情,显然不可能再发生了。 因为满鞑子的睿亲王多尔衮和饶余郡王阿巴泰,现如今正屯兵于复州城外。 出现了这样的变化,黄台吉就不大可能再派人去经营西边了,而且很可能会在西线采取守势。 如果祖大寿及其辽西兵马,错过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你去看一看,如果义州总兵吴三桂已经率军移防进驻了义州城,那就再请蓟辽督师府,抓紧向义州城增兵! “当然了,如果吴三桂在义州城的兵马,能够出城越过大凌河北上,摆出一个威胁广宁城的架势,那就更好了!” “都督所请——,就这些?!” 听了杨振所说的这番话,方光琛有些不理解,心想这算哪门子救援呢,这分明是让辽西兵马趁机捡便宜嘛! “就这些!如果辽西兵马能做到这一点,将来我们金海镇打退了东虏以后,本都督愿意给他们请一个援手之功!” 祖大寿及其麾下的辽西兵马或者说祖家军,是什么德行,估计在这一世,没有谁比杨振心里更清楚了。 但是这样的人就没有用了吗? 那当然也不是。 对君子,有对君子的用法,对小人,当然也有对小人的用法。 对君子,可欺之以方,对小人,可驱之以利。 既然辽西兵马是无利不起早的做派,那就驱之以利好了。 “明白了。如果只是如此的话,那么辽西兵马也没有任何理由推脱敷衍,则此事不难做成!” “好!既然贤弟你愿意再走一趟,那么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一早,你就挑几条船只随行,押着李率泰,尽快渡海往山海关去吧!” “光琛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