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独孤家为首的管事最先捐献,这些管事一来是听令行事,二来也是希望将来子孙能进书院,毕竟这比家族书院更容易进。 如今的家族严格说来没有书院,只有私塾,除了嫡系能随时读书,家中管事的儿孙只会当做奖赏,让他们去读书。 启蒙书院这边不一样,告示说得很清楚,启蒙书院只是为孩子启蒙,教学三年,以识字为主,辅教算学,任何家庭,十四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前去学习。 就这份善心已经只得捐献,何况还在书院门口立碑。 书院才开始修建,一块两米多高的石碑,已经运送到,安放在预设的牌坊下面,工匠正按照一张名单刻字。 前来看热闹的人把这个消息传开,住在商业街的人都跑过来捐钱,一家比一家捐献得多。 粮食,布匹,铜钱,还有人捐献木材,石料。仅仅只是十天时间,得到捐献的物件,总价格已经超过了五万贯。 虽然如今物价比贞观初年高了不少,五万贯还是足够在长安郊区修建三座书院,这毕竟只是书院,用砖木修建就行了,也不必用名贵木材,也无需做得多精致,而且地盘不需要花钱。 李治听到募捐了价值五万贯钱财的东西,眼睛都红了,可怜的娃,父亲死了,陪葬品差点把皇家库房掏空。 “越国公,你说城里的启蒙书院,是否也能募捐?”李治问道。 “当然可以,所有的启蒙书院,都能募捐,而且修建完成,开学以后,继续接受百姓募捐,不过只能自愿,不能强求。”薛云点点头道。 “那就好,我真担心供养不起。”李治松一口气道。 “教导孩子的启蒙老师可以请从贫困士子担任,管理人员则邀请坊正,里正,以及一些有威望的老者参与。 一些富裕人家的老人,整天无所事事,他们很闲,如果邀请他们来管理,他们肯定愿意,毕竟这比在家无聊来得好,而且老人更有耐心,聘请这些人员除了提供一日三餐,无需额外支出。”薛云提议道。 “嘿!这个办法不错,都不需要额外的人员。” “是的,文人负责教导,书院日常就由这些老者来管理,书院的卫生打扫,做饭则可以请一些穷苦人家的妇人来做,她们每天抽时间来干活,在学院吃饭,我想她们肯定很乐意的。”薛云又说道。 “越国公你的想法,总是如此别具一格,好用又方便。”李治赞叹道。 “陛下过奖了,这里需要注意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开学以后的募捐,虽然不再刻碑,但是要用布告公示出来,学校的开支也要公示,不能让捐献的钱财被别人贪污。”薛云严肃的提醒道。 “你说得太对了,把账目贴出来,是否用到实处,一目了然。”李治惊喜的说道。 “正是如此!” 薛云谈妥之后就出了皇宫,他最不喜欢这里压抑的气氛。 …………… “陛下,商贾之事不要去插手,募捐钱财有损你的名声,以后那些事情,最好不要让人与你联想到一起。”长孙无忌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听了薛云的劝告,李治安排人在长安城改建了两处宅子,用来做启蒙书院,他也让人宣传和募捐,同样在门外立碑,同时安排了坊正和里正帮忙管理。 改建比修建要快,长安城里的启蒙书院更早开学,每一处书院都招收了三百学生。 因为书店的缘故,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答应的行为,所以有了今天长孙无忌的劝解。 “舅舅你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李治点头答应道。 长孙无忌满意的笑了笑,温和的解释道:“薛子义的办法并不是不好,只是他这人有些不择手段,募捐那么多钱财,其实有不少人不满,因为立碑这事,他把有钱人架在了火上,不捐献不好,捐献少了一样没面子,但是这样很让人反感。 表面上大家知道是薛子义的主意,私下却在非议陛下。” 李治眉头微微一皱,轻轻颌首道:“嗯,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臣本不想多言,但是为了陛下声誉,不得不说,陛下还请不要介意。” “舅舅说得哪里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陛下能够理解,老臣心里就知足了。” “那是自然。” “陛下,辽东有一部分官员,已经上任了四年多,应该调任,而且那边需要一些老成持重的官员过去坐镇。”长孙无忌说道。 “嗯,舅舅有何建议?如何调动为好?又有那些官员适合调派过去?”李治点点头问道。 “老臣拟了一份名单,还请陛下过目。”长孙无忌拿出一份奏折递了过去。 内侍接过,小跑着送到李治面前。 李治拿着奏折看了看,正想答应,迟疑了一下道:“我先看看,明日再定吧。” “陛下对一些大臣可能不太熟悉,你不妨先看看,如果有疑问,老臣也好为你解答。”长孙无忌说道。 李治略一迟疑,提起朱笔,打开奏折写了一行字道:“我确实不太熟悉,就按照舅舅的意思处理吧。” “臣遵旨!” 长孙无忌满意的离开,李治笑容一收,虽然知道长孙无忌不会害自己,但是他心里很不舒服。 其实这也不怪长孙无忌,李治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小孩子,他还没有从身份上转化过来,或者说他始终觉得自己是长辈,下意识的端着长辈的架子。 …………… 宫里的事情薛云并不知道,他长时间不在长安,宫里一个熟人都没有,自然也没人传递消息。 也不是没有熟人,薛婕妤是按照辈分他要喊姑姑,而且薛婕妤对李治有扶养教导的恩情,如今被封为河东郡夫人,不过薛婕妤在宫中寺庙住着,根本不关心宫里的事情。 不操心那么多也是好事,至少过得悠闲,管理着兵部,薛云也能假公济私的安排人干活,自己动嘴就行。 启蒙书院修建非常顺利,藏书楼看书的人越来越多,寒门士子已经只得这边的好处,不但能看书,吃住也便宜,比租房子还要便宜,自然他们愿意住在这边,反正都是读书人,通铺还方便聊天。 ……… “启奏陛下,今有洛阳人李弘泰,状告长孙太尉谋反!”一个巡查御史突然说道。 李治:(⊙?⊙) 薛云:(⊙?⊙) 群臣:(⊙?⊙)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御史。 “胡说八道!”李治勃然大怒,起身呵斥道。 “陛下息怒,这并非臣胡说,而是真有其事。”被所有人看着,御史满头大汗,急忙解释道。 李治气得涨红着脸,大声呵斥道:“胡闹!太尉岂会谋反!” “陛下恕罪,臣是说确有李弘泰状告太尉,并不是说太尉真的谋反!”御史吓得趴在地上,颤抖着说道。 “陛下息怒,既然有人状告老臣,派人查清楚就是。”长孙无忌脸色铁青,起身恭敬的说道。 被人弹劾不奇怪,被人告状这就太奇怪了,告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连官员都不是,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长孙无忌感觉今天老脸都丢光了,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一般,老脸火辣辣的。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立即给朕查!明日早朝,朕要知道答案。”李治沉声说道。 “臣遵旨!”被点名的几人急忙应道。 “退朝!”李治不悦的说道,他这还是第一次没有等大臣把事情说完,就主动宣布散朝。 看了一场热闹,薛云心情大好,死死的板着脸才压住嘴角没有上翘。 长孙冲没有回兵部,想来是着急他父亲的事情回家去了。 “崔侍郎可知道那李弘泰是何人?”薛云询问道。 崔敦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答道:“下官不知,想来应该只是洛阳的破落户,或许是想攀咬朝中重臣,意图进入陛下眼中,想一步登天。” “我就是在想,谁会去状告他呢!嘿!真是的………”薛云摇摇头道,他当然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这背后的水肯定很深。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薛云开口道:“今日无甚事情,崔侍郎早一些回家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好,薛尚书你先回吧,我把这些收起来就走。”崔敦礼指着案几上的文件说道。 今天肯定没多少人急着回家,都会私下打听事情缘由,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居然针对长孙无忌。 皇帝的亲舅舅,先皇托孤大臣,当朝太尉,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孙无忌历经三朝,做了二十四年重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居然有人弄他,这如何不让人好奇,究竟何人如此大胆,甚至有不少人怀疑是皇帝手笔。 热热闹闹过了一天,第二天一上朝,所有人都没开口,等待皇帝问询。 李治也没有耽误,冷着脸问道:“诬告太尉一事可曾查清楚了?” “回陛下,事情已经查明,那李弘泰就是洛阳一青皮,因欠下赌债无力偿还,所以想出攀咬朝中重臣,想以此敲诈一笔。”尚书左丞,侍中,检校刑部尚书张行成朗声回答道。 “岂有此理,如此一个无赖,胆敢攀咬朝中重臣,此风不可长,立即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李治愤怒的说道。 “陛下不可!”于志宁起身道。 “有何不可!”李治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 “陛下,以大唐律,立春后,秋分前,不得决死刑,违者徒一年。若死囚犯的是十恶中恶逆以上之罪,及奴婢、部曲杀主人之罪,不拘此令。当时正值立春以后,依律禁决死囚。李弘泰因诬告获罪,非真犯反逆之罪,故不应立即处决。”于志宁沉声道。 “李弘泰虽非十恶,但其用心险恶,不做雷霆惩处,如何能警醒世人!”李治扫视群臣道。 “陛下,依法治国方能服众,律法的威严,任何人不得冒犯,如果觉得此律不妥,不适应当前时代,可商议修改,但是未曾修改之前,当按律行事。”薛云起身道。 李治眉头再次一皱,他没想到薛云也会反对。 “陛下,臣附议!” “陛下,越国公言之有理,臣附议!” 见到诸多大臣附和,薛云担心李治没有台阶下,躬身行礼道:“陛下要警示天下,可先行发布公告也是一样,左右不过是让李弘泰多活两个月而已。” “嗯,越国公言之有理,立即通传天下,李弘泰诬告太尉,死罪难饶,判其秋后处斩,遇赦不赦。”有了台阶下,李治神色缓和一些,轻轻点点头道。 “陛下英明!”薛云行了一礼,退回去又半眯着眼睛养神。 “陛下英明!”群臣也跟着恭维了一声。 薛云一直留心着群臣的反应,但是都很正常,只有长孙无忌脸色依旧难看,没办法,这次事情的影响,不是短时间就能抹去的。 李弘泰事件之后,朝堂又恢复了往昔,严格说来也不算恢复,长孙无忌在朝堂的声音越来越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多人都是受他的指示在说话。 没有办法,如今在朝堂上,老资格的大臣已经很少了,尉迟恭和程咬金是武将,几乎不上朝了,于志宁,张行成这几人不但年龄大了,官职也没有长孙无忌高,而且这些人,说是被长孙无忌压了一辈子都不为过,下意识的就顺着他的意思,毕竟皇帝的舅舅,争肯定争不过。 “陛下,臣弹劾河南郡公,纵容家中下人,欺行霸市,不交税钱。”柳奭严肃的说道。 薛云精神一振,秋收才刚结束,这居然又出现一场好戏,看来是都空闲下来,开始找事情了。 没办法,新皇继位,朝中位置就那么多,都想表现自己,掌握更大的权柄,想要上位,那就得把上面的拉下来。 如今皇帝还不熟悉朝堂,正是争夺权力最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