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这才明白了张绣的想法:张绣认为曹操不会放过自己,此番必死无疑。 曹操一直在试图向世人标榜自己的豁达与宽容。 但是跟曹操打过交道的人,只要不是太愚蠢,都能觉察到曹操的无情和狠毒,知道他并非一个仁义宽厚之人。 之前,张绣投降曹操之后,曹操便丝毫不顾及张绣的感受,纳张绣的婶娘为妾,并重金拉拢张绣的亲信。 在张绣看来,曹操只是想夺取他手中的凉州军,对他本人并无兴趣。 张绣如今已经兵败被俘,沦为吕布的阶下囚,失去了对凉州军的控制权。 对于曹操来说,张绣自然不再有什么利用价值。再加上曹操对他的深仇大恨,张绣对于自己的前途非常悲观。 所以,张绣才希望与吕布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反正都是一死,输了也无所谓。 吕布的骁勇威猛,几乎是人尽皆知。死在他的手下,并不是什么耻辱。 对于张绣这样的败军之将来说,能够以这样壮烈的方式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万一侥幸赢了吕布,那就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张绣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无论决斗是哪种结果,他都稳赚不赔。 吕布看透了张绣的意图。 他想了想,决定接受张绣的挑战,利用这个机会击败并彻底降服他。 于是,吕布对张绣说道:“好,我答应你的请求。” 张绣听了喜出望外,急忙揖手激动地说道:“多谢吕将军!” 一旁的张辽则感到大为惊讶。 如今战斗已经结束,他原以为吕布会拒绝,没想到吕布反而答应了。 张辽对张绣“北地枪王”的名声略有耳闻。 他十分担心吕布的安全,不希望吕布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中,便劝阻道:“将军不可!我军已经取胜,何必要答应他这种无理非分的请求呢?” 吕布笑着回应道:“文远,武人切磋,怎么能说是无理非分呢!” 张辽想了想,郑重地说道:“若是如此,属下请求代替将军出战。倘若张绣能赢得了我,再与将军决斗,亦不未迟!” 吕布心想:那怎么成!这种事怎么能让他人代劳呢! 吕布可不希望史官在他的传记里写下这么一句:“……绣败,求与布独斗。布畏战不应。布部将张辽请代布,布允之。” 那样岂不是让他很丢份儿。 不行!这场决斗,他必须亲自出马! 吕布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然后转头对张辽说道:“文远,不必这么麻烦。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们还要进驻宛城呢!” 吕布将马槊指向一旁,对张绣说道:“张将军,请!” 张绣欣喜地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便骑马向着一旁走去,并在相距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相对而视。 将士们争先恐后地跑到两旁,希望能抢到最佳的观看位置,欣赏这场不容错过的决斗。 他们排成几排,中间留出了一块近百步远的矩形空地。 吕布对鼓手点头,示意他开始擂鼓。 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频频地左右摇头,观察两位决斗选手的举动。 站在后排的人们更是纷纷踮起了脚尖,翘首观望。 听到鼓声之后,张绣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朝着吕布冲了过去。 对着长枪尖端指着的方向望去,张绣却发现吕布的赤兔马并没有动起来。 他看到,吕布把马槊插在了旁边的地上,双手好像在鼓捣什么。 距离有些远,张绣看不清楚。 无所谓了,张绣并不在乎吕布在搞什么小把戏。 此时,他的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冲到吕布身边,一枪把吕布刺落马下。 “驾!驾!” 张绣一边催促着战马,一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很快就要冲到吕布身边了,而对方的赤兔马却依然没有动起来,张绣不由地感到非常困惑:吕布究竟在干什么?! 这时,吕布突然猛地一下,抬起了胳膊。 张绣这才看到,吕布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弓! 随着“嗖”的一声响,吕布迅速地射出了一支箭。 那支箭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朝着张绣疾飞而来。 还没等张绣反应过来,他便突然感到了胸部的一阵剧痛。 张绣本能地收缩双臂,无意中拉了一把缰绳。 正在狂奔的战马被他这么一拉,头立即偏到了一侧,然后立即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它差点儿因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上。 东汉末年尚未发明马镫。若不是因为张绣的双腿紧紧地夹住了马腹,他可能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战马重新站稳之后,惊魂未定的张绣依然感到胸部有点痛。 他低头望去,发现那支箭并没有插进胸部,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绣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盔甲,发现被箭射中的那片铁甲片上,撞击出了一处明显的凹陷。 张绣感到非常幸运:还好现在穿着盔甲,否则怕是会被射进胸膛。 这时,张绣看到了被反弹到一旁地上的那支箭。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支箭上没有箭镞。 张绣左右张望,在附近细细地搜查了一番,依然没有找到箭镞。 他这才明白,吕布为了不伤到自己,提前卸下了弓箭的箭镞。 张绣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滋味。其中既有对吕布手下留情的感激,亦有因被对方轻视而感受到的侮辱。 张绣感到有些恼怒。他再次握紧长枪,催促战马向前冲去。 还没走出十几步,一个黑点再次闪现到张绣的视野中。 又一支卸下箭镞的箭准确地射中了张绣的胸部,而且几乎射在了跟上一支箭相同的位置,让他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疼痛。 随即,这支箭也立即被反弹到了一边。 张绣强忍着剧痛,继续向着吕布冲刺。 此时,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了几十步。 看到吕布正在拉弓瞄准自己,张绣暗暗咬紧了牙齿。 张绣已经做好了无畏赴死的心理准备:吕布,就算你这支箭带着箭头,能够射穿我的身体,我也不怕你!尝尝我长枪的威力吧! 张绣伏低上身,双手紧紧地握住长枪,并把枪头对准了吕布的胸膛。 他高声怒吼着,驱马朝着吕布快速地冲了过去。 两旁的人们纷纷屏住呼吸,瞪大双眼,提心吊胆地观察即将到来的近距离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