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剑法?司马师的心中冒起了问号。 “遵命。”曹爽拱手答道,随即向前几步走到自家父亲的武器架前,挑了两柄对练用的木剑。 曹爽自己平日行事,倒也没有这么干净利落。不过身为大将军的父亲一贯对其要求严格,在父亲身旁,行事不可露出半点迟疑之态。 自从去年曹真到宫中、亲眼见到皇帝练剑之后,回到府上曹真也开始命令自家长子曹爽开始练剑。 说什么‘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可能有些过,但身上挂个散骑侍郎的加衔,倘若陛下一时缺人对练,不能连剑法都不会吧? 曹爽长在这样一个家中,武艺自然是通的。不过历来曹爽都如同父亲曹真一般,除了骑马射箭之外,练得最多的就是矛和刀。 但既然父亲说要练剑,那就练吧! 曹真是少年时体壮,中年后方才胖了起来。而曹爽从十几岁开始就略微发胖,可以说是一个会练武的灵活胖子了。 曹爽面上带笑,将左手上持的那柄略新一些的木剑递给司马师:“子元,请吧。” 司马师也是迅速明白了曹真的用意,因此也颇为爽快的接过了木剑,不然还能说不比了吗? 当曹爽与司马师二人间隔一丈远,持剑面对面站定之后,司马师已经有点莫名的紧张起来。 不是因为曹爽。曹爽不过是个胖子而已,自己练剑也有四五年了,虽然与人对练不多,但也是有功底在的。 真正让司马师紧张的,还是一旁背手站立的大将军曹真威严的目光。 “子元先请吧。”曹爽笑着说道。 司马师轻轻点了点头,向前微微走了两小步之后,右脚猛得向前跨出一步,木剑朝着曹爽的腰腹间猛刺了过去。 曹爽的反应也不算慢,向右侧跨出一步之后,右臂猛得抬起带着手中木剑、从右侧向左上方挑去,将司马师的刺击砰的一声格挡开来,木剑相击发出略显沉闷的碰撞声。 两人剑身缠绕半圈之后,纷纷后退一步,重新保持着距离。初次比试,司马师的出剑被曹爽轻易挡下。 曹爽侧头看了一眼自家父亲,见曹真依然面无表情,于是转脸笑着看着司马师说道:“子元,不妨再来一次。” 初次出手,司马师也未用太大气力,被格挡开也是意料之中。司马师点了点头,弓步向前缓行侧举着剑。 眼看还有半丈远就要被司马师欺到身前了,曹爽见司马师只是持剑逼近、也没有要出剑的意思,因此也不再迟疑,右手持剑、剑身打横向前斩去。 司马师此时却仰身向后挽了个剑花、躲开了曹爽的横斩,剑尖顺势向曹爽的手腕袭去。 曹爽却也不慌,方才出剑试探成分更多一些,还有余力迅速将手臂拉回,用靠近剑格的地方抵住了司马师的剑尖。 又被曹爽挡住了? 司马师虽然面色平静,但看着曹爽带笑的面孔,却一时间只觉有些烦躁,立即向前跨步向前、剑尖也跟着向曹爽的肩膀的位置击去。 曹爽见状再也不留余力,腰腹用力带动手臂,持剑的右手护到额前一尺的距离,猛力与司马师的木剑对撞而去、随即将其磕开。 司马师三次出击都无功而返,而对面的曹爽似乎面色还颇为悠闲,显然其人的剑术功底是比自己要高的。 没有办法,虽说学剑乃是这年头身为君子的必学之技,但学的剑招多、与真人对练少,也是士人间的一种常态了。 司马师又不是武将之子,时间都花在学经和其他政事上了,又能有多少时间去练呢?而曹爽确实实打实每天与人对练、练了三四个月的! 司马师内心知晓这只是试炼,打得过、打不过其实都无妨,但风姿气度却是更为重要的,因此也后退两步拱手行了一礼。 曹爽见司马师欲刺自己肩膀、说不得也有要刺自己面部之意,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快。但父亲一言不发的背手站在身边看着,曹爽也只得继续比试下去。 曹爽笑着拱手说道:“子元,那就轮到我来攻了。” 司马师也面带微笑回应到:“昭伯兄,请。” 曹爽只是胖了些,可气力却理所当然的比司马师大很多。有这样一个严厉的爹,曹爽多年来习武之事却是每日不敢懈怠。 虽说剑练的相对少些,但是,击败司马师还是够的! 曹爽向前袭去,司马师谨慎应对、但却感觉对面之人的速度竟然比自己还要快。 几个回合下来,司马师已经开始暗暗叫苦,对面曹爽已经连续三次击中了自己的手臂。当着夏侯玄的面,这也太丢人了吧! 就在司马师脸红之时,略胜一筹的曹爽却后退两步,拱手对着司马师笑着说道:“子元,承让了。” 见曹爽有要结束比试的意思,司马师虽说无奈也只好将架势收起,与曹爽两人面对面互行了一礼。 一旁站立着的曹真,此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并且拍了拍手。 一时间,司马师竟不知道曹真是在赞赏曹爽的剑术,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曹真走上前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能看出来,子元练剑还是下了一些工夫的,进退有节、颇有风度。” 司马师略显惭愧的回应道:“禀大将军,在下疏于技艺,输给昭伯兄理所应当。” “你们两人多少还是不同的。”曹真说道:“子元,昭伯,你们二人日后要多多往来。” 司马师闻言转头过去,笑着冲着曹爽点了点头。可司马师的内心之中,却存了几分不忿之意。曹爽?不过一武夫罢了,如何能配胜过我呢? 见比试结束,曹真也有要回去之意,曹爽连忙说道:“父亲,我去送送子元和太初。” 这时夏侯玄却说话了:“舅舅,此事到底如何啊?” “去吧,太初。具体如何,我自会与司空说的。”曹真看了夏侯玄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夏侯玄与司马师二人纷纷行礼:“舅舅(大将军)慢行。” 此时曹爽伸出右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子元,太初,这边请。” “多谢昭伯兄。”司马师答道。 三人一边走着,曹爽笑着说道:“看来司马家与夏侯家,这是好事将近了。看今日父亲的意思,此事九成九是能成了。” “子元,”曹爽的胖手拍了拍司马师的手臂:“徽儿是我表妹,日后我们也算亲族了。” 曹爽不经意的一拍,却恰好拍到了刚刚对练剑术之时、被自己木剑击中的地方。司马师硬撑着面子、不愿显露出疼痛的样子,但心中对曹爽愈发嫌恶起来了。 不过一蠢胖武夫罢了,如何能做我的亲族? 可司马师的脸上却还是笑着:“昭伯兄今日好剑术,在下自愧不如,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找昭伯兄讨教一二的。” “好说,好说。”曹爽心里没有什么坏心思,只当结交了司马师这名友人,却不知面前这位‘友人’的心中,早已将自己视若厌物一般。 …… 几乎同时,洛阳城外。 曹植此番从雍丘来到洛阳,并未带什么仪仗侍从,随行的不过只是一车、一马夫罢了。 陈留和雍丘在洛阳之东,可曹植却没有从东门入城,而是稍稍偏了一些路线,到了离洛阳南门不远的太学处。 马车缓缓从太学正门前的街道驶过。 太学去年招了五百名学生,本地的学子倒是可以每日归家,但太学中绝大多数的外地学子都是宿在太学里的宿舍中的。 正值休沐日,学生们有的结伴准备进入城中,有的相约要去伊水畔踏青赏景,连带着太学门前的街道也颇为热闹。 集贤堂的馆舍较高,在太学的修葺一新的围墙外就能瞧见。加之街旁摆放着的太学石经,曹植马车停在路边,一时间看得竟有些痴了。 听说,先帝也就是自己的皇兄,所著的《典论》一书已经刻于石上、藏在太学内了?若有机会,还真是想进去看一看啊。 马车缓缓前行,看了官凭、入了南门之后,曹植却一时泛起了难。 曾经自己也是在洛阳有居所的。但是数年过去、自己在鄄城就藩之后,旧宅早就作了别的安排,听说已经被先帝赏给了吴质。 如今洛阳中的曹氏族人倒也不少。曹真、曹洪?算了,不想一进洛阳又再沾上什么麻烦。入宫去见陛下倒也可以,不过倒不急于一时。 先去尚书台吧! 马车行驶到尚书台,曹植进门倒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当曹植提到自己要来尚书台报道为官之时,值班的尚书郎袁侃倒是一时犯了难。 虽然袁侃自己就是吏部曹的尚书郎,但这可是曹植!诸侯王入朝为官,自己一个尚书郎的权责未必算的上什么。 而且方才曹植所言的崇文观……崇文观是什么? 更更更何况,洛中两月前刚刚流传要迎奉雍丘王为帝的传言。可是现在,雍丘王曹植这个大活人就出现在自己脸前了。 难办。